他背影更有神祇般的寥落。
下山时,她一路如是想。玻子……似乎在生气。可为什么呢?
秦淮不能明白,便只顾行路赏景,晨曦如破了壳的鸭蛋白。这清冽而温凉的光束落在身上,有刺槐花的质感。
光的针脚次第扫过云线、松梢、泥沼、湖面,还有那只振翅了整夜的鸟儿。
她想起幼年的某个秋日,那时她住在祖母家,那里有种满刺槐和银桂的院子。
祖母从清早开始织造,缝纫机在啁啾的叫。自己追着机杼声蹒跚小跑,跑到院子里,看见漫天白色的、黄色的花,将祖母和她的缝纫机,落成一座岛。
秦淮知道记忆会骗人,槐树和桂树只在不同季节开花,祖母用缒和线织造小孙女的白棉裙,她却用记忆织造作伪的梦。
往昔是她孤立自己的岛。
因为梦的壁垒太厚太高,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他便只好等她。
宋怀青是早知她钟爱发呆出神的。在图书馆、在避雨亭,在最离乱情迷的时刻——她的眼睛从不曾真正看向自己。
她只管看着下山的路。山路不似都市里的路平直坦缓、一览无余,山路幽曲婉转、纵深无尽,就像她的眼睛。
他们在汤屋前分别,秦淮追上玻子即将消失在障子门后的袍角,无论如何,“真的……非常感谢您的款待。”
他闻言转身,不知是否出于使用了敬语的缘故,秦淮感到那纤细的眼尾扫过她,如同银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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