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寿和邮政业务，我们是会一直做下去。人寿那边倒还好，虽说今年起学生险业务量稍减，但个人险方面也有增加，总体上算是持平；但邮政这边大部分属于账单业务，如今网络社会，银行账单已趋向电子化，纸质账单势必会萎缩甚至可能被电子账单全面取代；虽然还有社保那块业务做支撑，可我们毕竟只是第三方，很难保证长远合作关系，所以还是得积极拓展其他业务。”

“你的想法是不错，看来你很有决心。”男人揉了揉额角，“庚山那边我这两天会帮你牵线，周一之前给你答复，具体怎么谈看你自己。”

谭令墨欣然露笑：“好，我就先谢你了。”

“谢什么，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男人浅哂，“其实我是没想到，你对这间小公司还挺上心。”

“这是当然，公司虽小，毕竟也是我的心血。”

“可是令墨，原谅我直言，我认为你并不适合当商人。”

“一开始我也觉得自己不适合，”谭令墨笑了笑，“不过人嘛，能力都是锻炼出来的，再说经营一个公司还是能学到不少。”

男子平静注视他，“可我只听到了你的言不由衷。我一直以为你会坚守自己的工程师岗位。”

放下咖啡，谭令墨苦哂，“话是如此，但人都是要谋发展的。而且，青宁说的也没错，我总不能到老了还弯腰趴地去修机子，我也不想小轩以后在他那些同学面前提到我时觉得丢人。”三年前谭令墨还是全球最大的印刷设备企业FX在该区的总工程师，但于某夜与妻子盛青宁发生争执后，忍辱拿着妻子甩来的一百万支票，开了这间小公司，三年下来磕磕碰碰，在妻子的人脉和自己的努力下也渐渐发展了起来。

“就算一辈子弯腰趴地修机子，也没什么不好，”男人神色淡淡，手里的汤匙缓缓搅着咖啡，“工程师也是一份体面正当的工作，而且，你现在不是还让你的员工喊你谭工吗？”

谭令墨颇是意外，“你怎么知道？”

“今天接电话的人是你的员工吧？”

“没错，是我们的前台小夏，今天我手机放她那儿充电。”

倏地似触到了一根什么神经，男人微微直身，“姓夏？夏天的夏？”

“没错儿，怎么了？”

“没什么。”男人放下汤匙，端起咖啡，结束话题，“或许你的选择并没错，只是宁姐一向强势独断，也是委屈你了。”

谭令墨笑笑，“她改不了，我也习惯了。就不说我了，谈谈你吧，你这次回来，会在国内定居吧？你妈那边不是也快退休了？是不是一块回来？”

“不，”男人摇首，“她不会回来，而且，我也不会留下。”

谭令墨诧然：“你还要走？”

“当然。你别忘了，我早已入加拿大国籍，”男人低眸，骨节分明的长指扣住咖啡杯边缘，字字冷然清晰，“我绝不会一直做一个商人，变成像我父亲那样的人。”

♀◆♂

“小夏，你进来一下。”才遐寐不到半刻钟，内室就传来老板的唤叫。

“哦，好的。”她一个恍顿，边回应边起身。昨晚一夜浅眠，导致今天精神欠佳，本想利用午休补一补，可是——

用力揉了揉眉心，她快步踏进老板的办公室。

谭令墨指着桌沿一沓文件对她说：“小夏，得麻烦你跑斯盛一趟，这是盛总给斯总的资料，吃饭的时候落在了我这，斯总那边下午开会要用，所以必须现在送过去，得辛苦你了。”

斯总，斯——

她一个惊怔，困意全消，愣望着谭令墨。

她的反应让谭令墨奇怪，“怎么了小夏？”

“没没，不好意思，谭工，我有点没睡醒。”她连忙回神，伸手揽过文件，“资料直接给斯总就可以了是吗？”

“对，直接交给他就行了，他的办公室在26楼。”

“好的，谭工，我现在就去。”

谭令墨又递给她一张钞票，笑道：“还得再麻烦你帮我去麦当劳买杯可乐。”

她收下钱，“好的，谭工。”

才出办公室，那群精力旺盛，根本不需要午休正在玩围杀的男同事们立即喊住她，知道她要替老板跑腿，于是这个要她带汽水，那个捎鸡翅或薯条，她一一收钱记下。经过小温旁边，小温伸手拉住她，“小夏，你昨晚通宵啊？黑眼圈好重。”

她不想多说，只摇头一笑，“最近有点失眠。你要带什么？”

“春天那么好睡怎么会失眠？”小温依旧一副关切不已，“我看你精神很不好，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当然不是，你不需要带什么吗？”她微笑再问。

姚兴勇在旁挤眉弄眼，“哟，温土豪，你这么关心小夏做什么？”

“关心同事有错啊？”小温横他一眼，掏出钱，“麻烦给我带小杯的咖啡，加两包糖。”

“好。”她伸手接钱，看到两张十元，“一张就够了。”

“剩下的请你。”

“谢谢，不过我不喝咖啡。”她只抽出一张。

“不喝咖啡还可以喝其他。”小温执意将钱塞给她。

“真的不用，”她想再推回去，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好吧，谢谢。”一杯咖啡而已，明天回请他好了。

小温白齿灿灿，“不客气，辛苦喽！”

“小温，你死了。”待她走出去，坐在里侧的一个同事突然飘来幽幽的一句。

“什么？”面上笑意未消的小温不明所以，视线调回屏幕，笑脸瞬变怒容：“谁把我打死了！小姚，你这个猪一样的队友怎么也不帮我！”

“帮你什么？扣女（*）啊？？”姚兴勇眯着细眼，露出暧昧的贼笑。

小温白面上一阵爆红，愤然粗口：“扣你妹！”继而埋头噼里啪啦敲键盘进行自救复活。

Chapter 1(c)

站在赫然写着“董事长办公室”的黑漆厚木门前，她手持文件，连做三下深长呼吸，终于提起敲门的勇气，指关节与门板将接触之即，却被一个声音截住，“你找谁？”一串跫音同时朝她靠过来。

她扭头看去，是一个身着黑色西装套服、三十多岁的女人，梳着光洁整齐的圆发髻，戴一副半框眼镜，望着自己的神情疑晦而审视。

她朝对方微笑颔首：“您好，我是青墨公司的前台小夏，来替盛总送资料。”

“是青宁传媒的设计方案吗？”对方问。

“是的。”

“斯总不在，你把资料给我吧，我是他的助理李萍。”

她瞥了眼对方胸前的工牌，再露笑点个头，把资料递上：“好的，麻烦您，李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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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下了两层，她终于抬头，去正视电梯门上那个微微变形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