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定!你不能这样!阿定!”斯宏安又恐又惊,大喊:“你听爸说——”
斯然却绝然合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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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老爷怎么没下来?”白阿姨就站在楼梯口,只瞧见斯然一人,不禁奇怪。
斯然一脸疲惫,对她笑了笑,却是道:“白婶,饭我不吃了,真是抱歉,让你白忙一场。”
“那老爷他——”
“他现在心情不太好,你稍等一会再去喊他吧。”
白阿姨瞧他脸色不对,也不好多问,应了下来。但她心里总觉得不放心,在斯家帮佣近二十载,多少了解父子俩之间的心结,于是等斯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立马直奔书房。
斯然进了卧室,正要找衣服沐浴,房门却突然被推开,门外白阿姨面苍如白纸,一副惊慌失措,促音颤颤:“先……先生,老爷他……他昏倒了!”
Chapter 9(a)
“波波,我在第一医院。心外科手术室。”
夏冉沐浴出来,就看到手机上这样一条信息,依然来自那串熟悉的未存号码。
她当场愕惊。
在医院?难道——
心口骤然一窒,手不禁轻颤起来,并不多想,她直接拨过去,回复她的却是一个机械的电脑女声。
攥紧手机,她心跳乱如麻,完全不知所措,无法做任何的思考推测,呆站片刻,毫无犹疑,她取来外套钥匙,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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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抢救室外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斯然想了很多很多。
大半年前,父亲一而再三请求他回来接管斯盛,他统统冷脸拒绝。因为不想为这个父亲改变自己好不容易走出来的人生轨迹,他想走的路,跟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完全不同,他不会做一个复制品。直到父亲隔着话筒对他怒吼:“阿定,我是你爸,你的亲生父亲!是不是我躺进坟墓了你才肯回来见我?你恨我究竟要恨到什么时候?”
那时从母亲口中他才知,父亲已数次高血压病犯急救入院。他性情虽淡漠,却非无情之人,所以他最终回来了。可回来当日,却看到父亲容光焕发,在自家的花园里与商业伙伴谈笑风生,甚至炫耀他这个在国外取得了事业上一些小成就的独生子已放下一切,很快就会回来接自己的班。
那一刻,被欺骗的感觉让他对这个父亲充满前所未有的厌恶,他愤怒极了,当场转身就走。
是母亲拉住了他,苦口婆心劝说。高血压病犯是实情,但该次尚未严重至住院的程度,夸大事实只是为能让他早日回来。
他不想看到母亲为难伤心,终究留下来。但白字黑字跟父亲立下契约,期限只两年,而其间父亲必须到加拿大陪着母亲。
父亲并未履行合约,说亏欠了自己,要留下陪他,要把没有给过的父爱还给他。
这样的温情他无法拒绝。
但事情究竟如何演变至如今的局面?他以为父亲只患有高血压,可医生却告诉他,父亲还有严重的冠心病。由于近年药物作用甚微,医院早在年前敬告在必要时候须手术治疗,而这个必要时候,居然是他将自己的亲生父亲推到鬼门关的这一刻。
医生说,送医及时,手术有望。
若再晚一些呢?他是不是就成了弑父的刽子手?
他对亲生父亲的恨居然到了这样的程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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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冉看到坐在走廊长椅上埋头沉默,一动未动的他的那刻,整个人完全松下来。
他没事。没事就好。
那么——
微微颦眉,她走了过去,站在他跟前,轻唤:“斯定然。”
斯然抬首,望着她,浅浅一笑,拉住她双手,“波波。”
夏冉手动了动,没抽回,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斯然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的空位坐下,“我父亲在里面抢救,正在做PCI,冠状动脉介入术。”他静静望着她,“是因为我,他才会变成这样。”
夏冉一时哑然,甚至说不出任何安慰性质的客套话。本来已经说好只是陌生人关系的,可她还是出现在这里。
向莱说得对,他是自己的心魔,这一生都逃不开的心魔。
“波波,我以前很恨我爸,在发生你父母那桩意外之前,就对他非常不体谅。”斯然握着她手,缓声陈述,“从小到大,在我眼里他一直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公司里的事,永远比我跟我妈都重要。”
他对亲生父亲的怨恨是从何时开始?
太遥远,以至混乱了记忆。
是当他获得荣誉,却总得不到父亲只言片语的鼓励,而每在公众场合父亲又总是拿着自己炫耀时?还是母亲于街边突然小产大出血,慌乱无助的他在急救室外打了无数电话,却怎么也找不到父亲的那刻?还是那天晚上,在厨房看到的那不堪一幕?
有太多太多被他用来当作厌恶甚至憎恨的借口,可此刻他只觉得,那些,其实都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纠缠。
母亲总说他跟父亲其实太像,所以才无法相互体谅。
他的心,是这般窄。
这样丑恶狭窄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别人,去得到别人的爱?
“所以当年我义无反顾离开,孤身在异国求学,只是想要摆脱他,想要走出一条与他完全不同的路,甚至与他划清界限。”斯然继续说,声音轻缓而忧伤,“可他是我的父亲,我的亲生父亲,就算我身上的血流尽,我也不能否定我们之间的亲子关系。看到他昏迷在地,送上救护车那刻,我在想,这个男人,在绿城商界叱咤风云了几十年的强者,如今,却差点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死。因为就在此之前,他只是用了惯用的手段,想要给儿子幸福,可这个儿子,丝毫没有体谅他的苦心,甚至从不曾为他做过什么。夏波波,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原来我才是那个最残忍的人。你推开我,或许,是对的。”
此时,夜静得可怕,只有飞蛾在灯下不时飞窜,萧索的秋风偶尔涌入,却掀不起任何的波动,只为这个夜更添凄然悲意。
“不会有事。别担心。”良久,她终于低声说出口,甚至不由回握他的手。
“嗯。”斯然笑了笑,“我知道,他不会有事。”
夏冉未语,轻轻点了点头。
刚沉默下来,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两人同时站起来。
“护士小姐,手术结束了吗?”斯然问。
“还没有,斯先生。”护士摘下口罩,看着他们,“不过请别担心,手术十分顺利。”
夏冉忍不住开口问:“手术大概还要多久?”
“顺利的话两个小时内就可以结束。”护士对她笑笑,转身离开。
两人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夏冉突然转身。
手却被他紧紧拉住,只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