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起他,在众人脱口而出的惊呼声中,猛地向前冲去。 ——前面,没有闸口,没有拦截的人群,也没有路—— 只有一片落地的巨幅玻璃幕墙,把他们的影子倒映在楼下广场上隐隐绰绰的人群中央。 你说要陪我走到最后。……这一次,你不会食言了吧? 两人的身体越过防护栏腾空而起,重重地撞向玻璃幕墙下倾的斜面。 一瞬的失重恍若悬浮,但紧接着被冲击的力度震得巨响,无数玻璃的碎片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在错位中时间仿佛都静止了,能看见细小的碎片上闪闪发亮,像一枚藏在怀表里的像章那样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金鳞子的手臂突然一弯,抓住了旁边的护栏,下坠的势头被狠狠一拽,反倒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往上升,那些上扬的碎片转而向地面飞快地坠落,兜头如下了一场淋漓的晶莹大雨。 手臂在剧痛中崩得笔直,几乎要被下坠的力量拉断了,他抬眼去看,金鳞子半个身子挂在平台上边,两人的手掌被一根破碎的安瓿扎穿做一处,握住的手臂上混合了彼此的血液,仅仅靠着这么单薄的东西连在一起。盲眼的人看不见具体的情况,因为失血和重量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够住他的腕骨借力,可却连握也握不紧。 有更多人冲到金鳞子身后,试图将两人向上拉。 放手,虞涟轻声说,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和鄙夷,声音通过血液震动让他听见。你又骗了我。你根本没有打算跟我一起走。原来到了最后,你还是舍不得你所拥有的一切。 对不起。金鳞子仍然看不见,他顶着刺眼的阳光试图睁眼,生理的泪水就难以抑制地涌出来,令他从眉毛到眼前皱做一团,却仍然罅着一道缝隙,急切地在上方逡巡,却对不上彼此的焦点。……我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是现在;对不起—— 他们的手几乎同时猛地用力一攥。那安瓿的碎片轻易地迸裂了;剧痛之下,麻木的手掌一瞬间松脱了力气,那个人从他的掌心里就这样滑落下去。 他猛地闭了眼。 围绕在大楼下方聚集的人群里,一个个都仰着头,惊恐或是好奇,震惊或是八卦,神色不定地看着这一切,在他们的眼里,远远地看到高楼的玻璃幕墙突然碎裂,有人跟着玻璃的碎片一同掉在了半空,没有被抓住,就风筝般摇摇晃晃地落下来。他们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急切地像潮水一般,猛地退出一大片的空白;声音的气息还没从嘴里吐完,人已经落在了地面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大声响,轻得像一个气泡。 金鳞子被拉了上来;他剧烈地喘息着,好像溺水之人猛地被拉上岸边,一切正常的环境都重新掉落在周围:纷乱嘈杂、惊呼不断,所有恰才被屏蔽的外界声音陡然都回来了,有人在急匆匆地打电话,有人在指挥人疏散人群,有人试着给他的手掌止血。 “眼镜……我的眼镜呢……?” 有人将眼镜递给他;他戴上了,手掌也被紧急止血带和止血凝胶裹紧。疼痛稍缓,视野清晰,他紧接着又问:“凌衍之呢?” “……送去抢救了,谌博他们在负责……” “他们不行,换我来。”金鳞子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改变,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大跨步往手术室走,“血压呢?”“收缩压70以下,失血性休克,CVP和PCWP过低……出血很难停止,可能胎盘早剥……”他一面听,一面对比他还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李嘉熙递过去一只手,“你带上数据库,跟我一起进去。20周太小了,我们这边数据不够,你要给我现算。” “操,……操!”李嘉熙只发的出来这一个音,瞪着这个名义上也算自己丈夫的男人。虽然自己很多次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人不像常人,可这一次实实在在觉得他简直不是人。李嘉熙与他的关系最为亲密,是他最为仰仗的左右手;他们的关系与其说是夫妻,倒更像是合伙人。至于他自己的感情,在这份过分的亲密当中反倒变得疏离了,就是因为越是亲密,越是清楚一个叫虞涟的人对金鳞子的影响,那份影响大到能让一个机器看起来像人。 “别犹豫了,”金鳞子开口,声音冷硬,“还想再死一个人吗?” 有的人不想活,有的人不想死。不想活的人是救不回来的,但不想死的人……谁是不想死的人呢? 他一把握住了那只手,借着金鳞子的力道站起来,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在细细地颤抖,好像化成了一种共振。李嘉熙跑向实验室那边,开放共享数据端口。脚下触感粘腻,不知是踩着谁的血。 再抱着数据缆线赶着追去手术室时,外面突然乱糟糟的;有大批灰头土脸、浑身湿透,甚至还不少带着开放性外伤的人,难民一样冲了进来;接待的护士傻了眼,想拦也拦不住,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跑来的,“等等,你们……我们这里不接收普通病人了,里面是感染隔离区……”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抱着脏兮兮的半人大的包裹的家伙打断了,他好像泅水过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又满是血污,一边臂膀的衣衫已经被血污混了泥水后变成彻底的黑色,扎得死紧吊在胸前,“没事,是我带来的。”他对其他特勤队员打了个手势,护士才看出他是谁,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樊澍转过脸问:“金院呢?” “……在、刚刚……手术……” “好吧,那衍之——凌老师呢?” 护士张了张口,一时失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樊澍!”李嘉熙在走廊朝他喊,打断了谈话,“老金他们在手术室……”他模糊地说,看着樊澍上下一身惨不忍睹,“你怎么搞的?” “拿到样本了,”樊澍言简意赅地回答,他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头到处一团混乱,似乎出了什么事故,有人受了伤;大门那边乱糟糟的,许多人围成了一个圈,堵得水泄不通;也有医护人员来来去去地进出,李局调来的警察和特勤全都到了那边去维持秩序、隔开人群。他们趁乱进来,没引起任何注意,倒是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快,能联系金院,拨一个医疗组给我吗?”樊澍问。 “行,你待在底下急救室,我去找他,一会直接打内线过去跟你安排,现在到处乱了套了,人手不足——”他看了看那群丧尸一般的难民身上惨不忍睹的伤,“你先叫底下护士帮你们处理一下?” “我们的问题是一方面,”樊澍回道,“最重要是需要有专家来看看……这个。” 他隐约把怀中巨大的人形包裹露出一点。 ——天使! 活的天使……对于推动如今研究的重要性和作为验算数据的佐证简直不言而喻。毕竟,现在一切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很多孕期及药物的实验,与其在动物身上,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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