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苏豫摆摆手，门一点一点的关上，落在屋内的日光也随之趋于暗淡。

他细细一想，宫盛似乎是极爱槐花的，整个宫府里头到处都种满了槐树，一到开花的季节，便是满院飘香。

一想到槐花，他便又想起那日去宫府赴宴时的场景。

他与宫盛相识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所以难免觉得十分奇怪。

“秦蓁蓁……”苏豫慢慢地念叨着这个名字，那日从春桃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时，他便觉得十分熟悉，只是忘了在哪儿听过。而且从宫盛的反应来看，他是认得这个秦蓁蓁的。

等等，春桃似乎说过，这个秦蓁蓁是京郊人……

苏豫的眉头慢慢皱紧，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他活了这么多年，与京郊少有交集，若要真论起来，也就只有两次而已。

一次是去接怀瑾回京，而另一次……

是他十八岁那年，替陛下斩除西南流寇，回京时路过京郊。

苏豫的手指蓦地顿住了。

二十余年前的陈旧琐事，一点点地涌入他的脑海。

马蹄踏过石子，溅起一地尘灰，扬在囚车里的俘虏脸上。

泛着寒光的薄刃、碎了一角的客栈牌匾、青灰矮墙上搭着的一簇素白槐花……无数琐碎而清晰的光影，重重堆叠于一处，汇成鲜艳而灼热的血，从越女剑上缓缓滑落。

记忆在此刻连成纤纤一线，竟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他想起来了，那个少女的名字，叫做娇娇。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几章交代事情前因后果，女主戏份会少些，不过很快就好啦~（球球的喵）

☆、进言

皇宫。

一个穿着青色绣蟒纹长袍的男子正面色沉静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他步履稳健，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就连腰间悬着的白玉坠子都未随着他的步子而晃动半分。

他在御书房门口停下, 极客气地朝李公公说道：“有劳李公公进去通禀一声。”

李公公见了他, 连忙躬身行礼，“沈大人今儿怎么来了？快请，陛下吩咐了，沈大人来是不用通禀的。”

沈昱衡微微颔首，这才大步流星地进了御书房。

皇帝正坐在案几前批着厚厚一叠折子，见他进来，连忙吩咐一旁的宫女赐座，“许久未见你了，今儿怎么得空来找朕了？”

说着, 他搁下手中的折子, 笑道：“前几日刚得了一卷好书, 正想着叫你入宫来与朕一同品读呢。”

“多谢陛下记挂。”沈昱衡微笑道, “臣今日来，其实有一事要求陛下。”

皇帝笑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便是, 只要朕能办到的，定然会满足你。”

沈昱衡站起身来, 极郑重地朝皇帝行了一礼：“臣恳请陛下，下令暂开淑蕙宫的宫门，放出里头一个叫素雪的宫女。”

“哦？”皇帝不解地皱了皱眉，“这是为何？”

沈昱衡淡淡抬起头来，声音沉静如水：“事关十二年前那枚同心结之事，只要陛下传召素雪细细审问, 臣相信，一定能证明侯爷的清白。”

皇帝的神色慢慢地冷了下来，“十二年前的事，证据确凿，朕是不会冤枉了苏豫的。”

“只怕事实未必如此。”

沈昱衡静静地看着皇帝，把方才苏怀瑾来找他时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如今敢这般对皇帝说话的，也就只有沈昱衡一人了。

皇帝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眉头紧锁，沉吟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沈昱衡，“朕不明白，你为何一直帮着苏豫说话？这些年来，你一直深谙自保之道，纵然手握重权，在朝中也从不偏帮任何人，为何……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帮着苏豫？”

他深邃的眸子盯着沈昱衡，眉宇间尽是阴沉，“十二年前，若不是你跪在这儿替苏豫苦苦求情，朕早就将他打入死牢了。”

自古帝王多疑心，纵然沈昱衡是他最信任之人，他也不得不多问一句。

沈昱衡却是淡淡一笑，眸中没有丝毫躲闪，“陛下多心了。臣与苏豫本就沾亲带故，臣多帮着他，也是情理之中。”

沾亲……带故？

皇帝微微眯起了眸子，这带故他能理解，可这沾亲……又是怎么回事？

沈昱衡看着他一脸的不解，微微笑道：“陛下忘了，苏豫是娶过夫人的。”

皇帝点了点头，“朕记得他夫人在生产之时便因血崩而死了。”

之后苏豫又一直没有再娶，再加之他本就与皇贵妃青梅竹马，所以皇帝才愈发疑心，苏豫心中其实一直都惦记着皇贵妃。

而若要说起这苏豫娶妻之事，当时在京中也是一件奇谈。

苏豫堂堂安定将军，若要娶妻，自然要娶京都中的名门小姐，不说八抬大轿娶进府，也总要将人风风光光地迎回家中才是。

可苏豫娶亲之时，只命人备了一顶极不起眼的轿子，将人接了回来，偷偷摸摸地从府里后门送了进去。

没有人看清那新嫁娘的模样，更没有人知道他娶的是哪家小姐。

因此京都人人都说，这安定将军娶了个丑八怪，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模样，才这般偷偷摸摸。

皇帝沉吟半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抬头看向沈昱衡，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昱衡笑了笑，道：“苏豫娶的，是臣的妹妹沈妙荷。”

“什么？”

皇帝蓦地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苏豫娶的是你的妹妹？可……可朕从未听说过，你有个妹妹啊！”

沈昱衡轻叹一声道：“臣的父亲年轻时曾与杏花楼一女子有染，为着名声又不肯将那女子娶回府中做妾。那女子只得在杏花楼中生下了爹爹的孩子，之后不久便因病而逝，而那个孩子则留在了杏花楼里。她继承了她母亲的姣好容貌和曼妙身姿，长大后……竟成了杏花楼里的头牌舞姬。”

“爹爹病重之时，唯一挂念的，便是他流落在外的那个孩子，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要将她接回府中相认。”

“臣依照爹爹嘱托，将妹妹接回府中好生养着。后有一日，臣请苏豫来府中做客，席间妹妹舞了一曲水袖，竟叫他当场动了心。”

“他意欲迎娶我妹妹，可我妹妹担心，她原是杏花楼的头牌舞姬，京中无数人在杏花楼中见过她，若是娶亲当日叫旁人瞧见，必定会有许多闲言碎语，流言纷纷。因此，苏豫为了保全我妹妹的颜面，才想了这样一个法子，将她秘密娶进苏府，在外更是从不跟任何人提起他夫人之事。”

说到这儿，沈昱淡淡垂下眼帘，“如今，陛下可明白了？臣就这么一个妹妹，又是隔了多年才相认，如今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