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清看着眼前这副与那张青崖山大殿中挂的一模一样的、墨迹清晰、颜色鲜艳、几乎全新的绢画,匪夷所思道:“这怎么可能?”
钟清脑子里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老大夫爽朗地笑道:“叫我程大夫就好。”、“你这病得不轻啊!”“我许多年没见过道门众人了。”、“我年轻时在道门待过一段时日,交过一个天衡宗的朋友,一别多年不见了。”
姓程的老药师,与天衡宗玄真道人相识,家里堂前写的八个大字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终身隐居在世外小镇中,不问方外之事。
钟清的眼神变了,许久才低声道:“姓程,那个人他不会是,程景颐吧?”
当今药师一脉的开山祖师,与炼丹术的两大开山鼻祖方洪、朴玄,并列为晋中三绝,三千多年前凭借着一本《方经要术》震世的人物啊,他要是活到今天,这得有三千五百多岁了啊!
钟清立刻直起腰对着云玦道:“走!调头我们回去!”
云玦对道门的事情不熟,问道:“程景颐是谁?”
钟清道:“这么说吧,一般的药师要是医术高超,我们都会喊他一声神医,但是程景颐这种人我们一般喊他,药圣。”
大概是钟清这人实在不像是着调的人,被拽起来的云玦狐疑道:“你不会是还在惦记那个小姑娘吧?”
钟清道:“如果她真的是程景颐的孙女,我见面可能还要喊她一声祖奶奶。”
云玦跟着钟清往回走,可无论钟清在那一带如何找寻,却再也找不到进入那小镇的路了。山中的景色大同小异,树、山、水、鸟,一切都给人以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那个小镇与他们在同一个世界却不在同一个时空一样。
钟清在天衡宗这些年闲来无事就听妙妙讲述过去的名人轶事。程景颐,三千多年前的晋中药师,师承不祥,据说与炼丹术的两位祖师是师兄弟,但也只是传闻而已。道门一直是炼丹术师的地盘,他的名声不如另外两位师兄弟大,但是在民间他却是声名远扬。他生平留下过数百本书,其中最著名的叫做《方经要术》,目前已经失传。
关于程景颐,除却药圣之名外,他最有名的一件事情是他曾反对寻龙,世人心知肚明,道门的发家与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所处的那个年代,世上的人对龙的狂热相较于今天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在这种巨大的浪潮下,程景颐却站出来提出了“观己”的观念,强调修己身养己性循己道,他反对人们一味地追求龙的力量,天生万物各有其道,以人之身而贪夺龙的力量,一个个不知餍足如饕餮伥鬼,毁天道灭人伦,最终一定会遭到反噬。
当时的道门的人视程景颐如疯子,反过来极力推崇能帮他们提高修为的炼丹术师,程景颐后来便远离了道门孤身一人云游济世,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在道门之外反而留下了流芳的圣名,对于没有根骨的普通人而言 ,所谓的龙那都是天方夜谭,他们也享受不到那些名贵的丹药,程景颐的医书才是真正能救他们性命的东西。
因为道门与程景颐之间的恩恩怨怨,程景颐在道门一直不受待见,当然这也情有可原,对于道门修士而言,你骂我是饕餮伥鬼还天天说我的后人会不得好死我能待见你就有鬼了,一直到一千多年前,随着道门考据出《原录》等几部经典道书的作者,程景颐在道门才得以正名。
因为道门发现,这些书竟然是程景颐晚年写的,滑了天下之大稽了。这就相当于你爱吃甜粽子,你隔壁邻居爱吃咸粽子,你们俩为了咸粽子好吃还是甜粽子好吃争了几十年,忽然有天发现原来你平时最喜欢买的甜粽子就是他卖的,然后人家还在你吃完后不咸不淡地来一句说:“对啊我会做甜粽子,但我就是觉得它难吃啊!”求道门修士此时的心理阴影。
纵观古今,只有这么一个人敢把道门所有人这么耍着玩,而且时间跨度长达几千年,钟清第一次从妙妙真人的嘴里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由衷地表示敬佩。
钟清与云玦最终也没有再找见去往那小镇的路,两人回到渡口,钟清又从怀中拿出那副画对着阳光看了起来,“不会真的是他吧?”他扭头看向云玦,“你当时怎么找到那小镇的?”
云玦道:“沿着溪水走,一直走就看见了。”
“那为什么沿着溪水往回走却找不到?”
“不知道。”
钟清又回头看向手中的画,“你说咱们俩不会是遇到鬼了吧?”那老大夫如果真的是程景颐,三千多岁那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有些事情真是不想则已,越想越细思极恐啊,现实版桃花源?
云玦道:“可能是他的后人。”
钟清想了半天,觉得这个解释好像是最能够自洽的,可也并不是无懈可击,就比如他手中的这副画,无论如何,它看上去也太新了吧?三千多年前的画,天衡宗青崖山上那副都要化成灰了,再看看这副,崭新亮丽,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钟清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转念往好的地方想想,人家虽然身份怪了些,但是对他们两人并无恶意,还救了他的命,不管他是人是鬼还是神仙,总归是好人。也只能这么想了啊。钟清放下了画,回头看向云玦,忽然道:“我发现和你在一起后,我好像老是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天都府里的美丽鲛人、江河里的无缘无故杀人的恶蛟、三千多年前的药圣和画,堆在一起这好像过分巧了些。
云玦道:“那正好,咱们俩各走各的,你乘船回天衡,我们就此别过。”
钟清立刻道:“别别别!我胡说的!开玩笑的!我错了!错了!”
第55章
渡口, 钟清见云玦真的要走,忙伸手去拽住他, “哎你还真的是说走就走啊?”两人在渡口拉扯,钟清道:“不是,你别走啊,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天衡的吗?”
云玦疑惑道:“什么时候说好了?”
钟清:“就上回啊我们俩聊天, 你不是都答应去天衡了吗?”
“不可能。”
云玦心中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是绝不可能回到天衡宗的。钟清如今这么热情地要带他回天衡,那是因为钟清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而已。他迟迟不说名字, 是他知道只要他一说自己的名字, 钟清的态度绝对会完全不一样, 很多时候他不说穿是为了不让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