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来得不太是时候。”长公主道,在看见皇帝之后,她神态有些因不自觉的恐惧而生出的瑟缩,“我走了?” “不,是朕该在车底。”皇帝说,他见周逊和长公主两人似乎有事情要谈,站起身来,“朕先出去。” 周逊看了一眼长公主,道:“我送送你。” 他出了堂屋,在门外对皇帝道:“你别……” “我装的,嘿嘿。”皇帝对他邪魅一笑,“哼!我是那么不自信的人么!” 周逊:……那你真是好自信。 “我先等你。”皇帝道,“你先和她慢慢说吧……她看了我,怎么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可能因为你以前很可怕。”周逊道。 “哦……”皇帝抓了抓脑袋,“那你先忙?我到你房间等你?” 周逊刚要点头,就看见皇帝突然脸色爆红道:“等下,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周逊:……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嘀咕了一句,皇帝不好意思地抓抓脸。他掐了一把周逊的脸,然后转身溜了。 周逊:…… 他回到厅里,长公主还在等他。见他来了,长公主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道:“皇兄有说什么吗?” 周逊摇摇头。 他看着长公主,长公主穿着深蓝的男装,漆黑的长发被她梳在脑后,成垂在背上的长长的马尾。她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些游移不定,又似乎并未想好,她到底要同周逊说什么。 可周逊知道她会来的。他早就做好准备。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以长公主的性格,如果他当初走上前去,主动提出——他可以帮她,只要她能够搞砸周采的婚事,那势必会招致长公主的警惕之心。没有人会珍惜送上门来的礼物,他们只会把它当做包着糖衣的毒药。 四月廿八,多好的日子。那是严家同周采的亲事,也是周采大张旗鼓回到京城的第一个舞台。他当然知道周采想做什么。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周采这样憎恨他,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他一样了解周采。 周采曾狼狈地离开京城,如今他,他也绝对忍受不了自己悄无声息地回来。他带着他在云州的功勋,邀请来整座京城上流,要以一场患难与共的传奇来宣告自己的回来,就像三年前,他穿着状元的红袍,让整座京城的人都为这名俊秀而前途无量的少年郎喝彩一样。 这场大婚能让周采忘记自己过去所有的晦暗与尴尬,会让他错觉,自己依旧是一部传奇。 因此,他精心装点了这座戏台,以各界名流为红毯,以才子佳人为支柱,以他在云州的功绩为花灯。戏台已经在这里,周采盛情难却,因此…… “我怎么能不用这张戏台上演一场好戏呢?”他轻声道,“这是你亲手送上门来的贺礼啊,周采。” 没错,他要让周采这座已经被装点得富丽堂皇的戏台,变成他的戏台。这场戏的戏肉曾是周采的回归,而如今……它的华彩段,依旧将宣告归来,却并不宣告周采的归来。 而是……周逊! 周逊很有耐心。他会是一个好的导演,而不是一个受人怀疑的龙套。而如今长公主主动来找他,便证明她在深思熟虑之后,尽管知道其中有周逊的所求,依旧来主动找他。 他掌握了这一段的主导权。 他们面对面坐着。长公主沉吟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你说一个故事,应该由故事中的人来撰写。可有时候,故事里的人,未必比讲故事的人,更会编故事。” 她漆黑的眼眸看着周逊:“周公子觉得,这个故事该怎么编?” “长公主想要编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周逊将茶杯放在手心,“又或者……长公主知道严小姐,打算编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吗?” 长公主怔住了。她看向窗外暮色下的云朵,说:“她曾经和我说过,听说塞外的云很漂亮,和京城里的云不一样。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京城里的云很低,塞外的云,很高。” “很高的云啊。”周逊道,“那都是书上说的,如果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云到底高不高呢?” 长公主抬起头来和周逊对视,他们始终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周逊又笑了。他许久之后道:“严家有一道小门,西南角,桂树边,那扇门年久失修,距离严小姐的房间很近。” 长公主忽然笑了起来,声音爽朗:“有时我真感觉你是个魔鬼。” 说着,她将一杯茶端起来,平端在胸前,然后一口饮尽:“罢了,反正是我先来找的你!我喝完这杯了,你随意!我先走了。” 她这一走,便是三天。 而两天后,京城里有了个古怪的传闻——听说严府晚上遭贼了,那贼身手很好,也很快,且和来严府串门的万将军……也就是端王妃,差点打了一架。可万将军正追着,严府的小姐却突然落水了,因此也只好作罢。 三天后,长公主再次来到周逊府上。这日下过雨。 “我去见过她了。”她低着头,看着茶杯里的茶水,“她说事已至此,她要是走了,她父亲会伤心的。她和我说了那么久的话,一整个时辰,十句话里,却有八九 句是她父亲,而且……” 下一句居然是她的一声笑声:“真好笑。” “可是你意已决了,不是么?一个人若不是喜欢你,又怎么会和你说一个时辰的话,却没有一句敢提到自己。她根本不敢提到自己。” 长公主抬头看周逊,许久之后,她又大笑了起来:“是啊!可笼中的鸟儿,又怎么敢自己挣扎出来?” 说着,她突然又低下头来:“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只要我去了严府,看见过她,我就绝对不会自己离开京城。她的那双手,原本是握笔绣花的手,如今却满是针眼……她告诉我,她是绣不好东西。可当初在别苑里,她才十岁,却明明绣了最好的帕子送给我。” 周逊站起身来,他的神情依然淡淡的,“这样的话,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长公主。” “礼物?” “我知道长公主喜欢赛马,长公主府中,有一匹上好的良驹吧?单日可行数百里。用它来载一个人去塞外看云,会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吧?”周逊说着,他背对着长公主,一直走到后院,“吉时是日暮时,距离北城门落锁,还有些时间,从严府到城门,只要骑着那匹马,也不到一个时辰。而我如今算是长公主在这件事上的谋士,身为谋士总该有一样投名状的。” 长公主跟在他的身后。终于,他走过拐角,拨开树丛。在看见眼前架子上的东西时,长公主的眼睛被点亮了。 “长公主难道不想告诉全天下的人,是你救了她么?那日出现在那里的绝不该是周采,而几日后出现在礼堂上的人也绝不该是周采——那原本都是属于你的位置。周采他篡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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