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彭国大举进犯燮国,弯曲绵长的国境线两侧打响了三十余次战役。走索王杂耍班的艺人们对频繁的战争已习以为常,他们朝北迁徙而去,路上谈论着那些业已失传的杂耍伎艺,偶尔也谈粗鄙下流的偷情、乱伦以及床第之事,其间夹杂着八岁女孩玉锁懵懵的半知半解的笑声。在巡回献艺的路上艺人们总是如此快乐,对于即将来临的燮国的灭顶之灾浑然不觉。他们于农历三月七日凌晨抵京,据《燮宫秘史》记载,这一天恰恰是彭国的万人大军长驱直入燮京城门的忌日,现在看来这种巧合似乎是历史的精心安排。
三驾马车通过京城南门时天色微熹,城墙下的水壕里飘来那种熟悉的菜果和死牲畜腐烂后的酸臭味。吊桥放下了,城门洞开着,如果抬头观察城楼上高高的旗杆,不难发现燮国的黑豹旗已经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彭国的双鹰蓝旗。几个守城的士兵倚靠在城门洞里一动不动,对于凌晨到来的这批杂耍艺人视而不见。赶车的汉子回头对车上的艺人们说,他们大概醉死过去了,他们经常喝得半死不活的,倒让我们省下了进城的路税。十八个艺人经过一夜颠簸,每个人都困倦不堪,谁也没留意南门附近的异常动静。及至马车停在南门大客栈的门廊前,有几个艺人上去敲客栈的大门,大门反锁着,里面传来一个惊惶发颤的声音,打烊了,你们另找宿处吧。敲门的说,哪有客栈不留客的道理?我们赶了一夜路程,快让我们进来歇歇吧。客栈的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店主的半张浮肿的慌张的脸,他说,你们来得不是时候,难道你们不知道彭国人进城了?你们没看见城楼上站满了彭国的士兵吗?车上的杂耍艺人们从昏昏欲睡中猛然惊醒,回首一望,南门的城墙上果然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影。小女孩玉锁被眼前的恐怖气氛吓坏了,她习惯性地发出了一声尖叫,燕郎立刻捂住了她的嘴。燕郎说,别叫,别出声,现在谁也别出声,彭国人都是杀人如麻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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