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什仰卧着,脑袋下面垫着一件卷起来的外套。他双目紧闭,脸色灰白,头发被泥水粘在一起,盖在脑门上,整整齐齐,像是用刷子漆上去的。他的脸看上去稍稍下陷,眼窝骨、鼻梁和牙龈周围的地方都塌了下去,仿佛湿了水使得绷紧的皮肤松弛了;他那长在发白的牙龈上的牙齿稍稍张开,像是在冷笑。他穿着湿衣服躺在那里,瘦得像根竹竿,他呕了一摊水在他的脑袋旁边,他来不及转动脑袋时或是在转不过来的地方就会有流成一条线的黏液从嘴角上挂下来流在他的脸颊上,杜威·德尔弯下身去用裙子边给他擦掉。
朱厄尔走过来。他手里拿着刨子。“弗农刚才找到了直角尺,”他说。他低下头来看看卡什,身上也在滴水。“他还是什么也没讲吗?”
“他还带着锯子、锤子、粉线斗和尺子,”我说。“这我是知道的。”
朱厄尔放下直角尺,爹瞧着他。“这些东西不可能漂远,”爹说。“它们都是一起漂走的。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吗。”
朱厄尔没有看爹。“你最好还是把瓦达曼叫回来,”他说。他瞧瞧卡什。接着他转过身子走开去了。“他缓过气来了就让他说话,”他说,“好让我们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没找回来。”
我们回到河边。大车已经整个儿给拖上来了,车轮底下塞进了楔子(我们大家帮着干的时候都非常小心;好像这架破破烂烂、非常熟悉、懒洋洋的大车身上还留着几分潜伏的但是仍然随时可能发作的暴力,正是这种暴力,杀死了那两匹不到一小时之前还在拉着它的骡子),不让它滑回到洪流里去。那口材深深地卧在大车的底板上,因为潮湿,那些长长的白木板没有那么刺眼了,但还是黄灿灿的,就像是透过水所看到的金子,只不过上面沾了两道长长的污泥。我们经过它,继续朝堤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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