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冷离就看到自家兄长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见他回来，冷霄皱了皱眉：“你又惹祸了？”

“……哥你能说我点好吗？”

“看你神情就知道有事，说吧。”

冷离摸了摸脸，决定干脆点：“我被下毒了。”

原本冷霄坐在桌旁要倒水，听到自己弟弟这么说顿时急着起来，不小心撞到桌子。粗瓷杯倾倒，茶水蔓延。

他一把抓住冷离的胳膊，手指搭在脉上。虽然对医道只知皮毛，可中毒的脉搏还是懂一些的。

“我碰见个妖，就是百妖录里逃出去的光祝雀……”

冷离刚要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冷霄打断话头：“给你下毒的妖有什么目的？”

“让你过去找她。”

“走吧。”冷霄已经奔着门口走去。

冷离一愣，跟上前问：“你不听我说完？”

“无论说不说完，结果我都会答应。”冷家兄长瞟了眼自己弟弟：“你觉得我有别的选择？”

“呃，这个嘛……”

“所以，不如节省时间，先走再说。”

俩兄弟刚出客房就遇见谢灵儿。冷霄着急走，只告诉她一声有点事要办。谢灵儿虽然奇怪，但兄弟俩都是成年人，不用啥事都报备。她也就没有追问。

之所以没跟谢灵儿解释，是因为还要停下来耽误时间，冷霄怕来不及。况且那妖还不知是耍什么手段，难断吉凶不如让灵儿留下更安全。

冷离心头一暖，但嘴上还是欠扁得很：“哥，你别急，赶着投胎啊？”

“赶着救你。”

冷霄语气冷冰冰，连带神情也蒙着霜雪般叫人难以亲近。不知情的只道哥哥是多不情愿。可他拽着冷离，一路飞檐走壁，急不可待。

有些话已不必言明。

在去到红莲住处的路上，冷离还是将前因后果简单明要地复述一遍，最终问道：“刨去解药，哥你怎么看这事？”

“嗯，可以。”

“……”冷离忍了忍没伸拳头：“你能说明白点吗？虽然我大概能猜出意思，可多说两句能死吗？”

“能。”冷霄挑眉：“你这么能说，这不快毒死了吗？”

冷离发觉，自己哥话一多就变得格外怼人。

红莲住处很简单，就在蒙江县的吉祥区最里面。

名字是挺好，但其实这就是贫民窟。没田地没渔船也没能力做生意买卖，甚至有些人身体残疾连当跑堂的都不行，只能在吉祥区里勉强度日。

府衙会定期捐米面捐钱，提供些糊灯笼裱花的工作给这些人。活着倒是不成问题，活得好不好就看造化了。

以红莲的本事来说，谋得地与房不是难事，但她为了低调不引人注目，特意选择了这里。

她的家只有间木屋，外面与其他住户一样破旧，进到里面却清洁舒适。桌上还摆着花瓶，插着红色山茶花。

冷霄没有废话，直接把自己弟弟往前边一推：“给他解药。”

“我可不白给的。”

“你的事，我答应了。”

红莲拿过来一张纸，放到跟前：“白纸黑字才靠谱。”

纸张看起来很普通，仔细看隐隐透着微光，边缘有两道头发丝般的蓝线。

有个指头那么大，半透明的小童子。他梳着总角，穿着灰绿衣袍，盘腿悬浮在纸张上，怀里抱着像是玉如意的东西。

这是专门签订契约的落神纸，只要在上面写过的事项都必须要遵守，不然会遭天打雷劈。不拘人或妖，都没好果子吃。

冷霄并没看纸上的内容，直接招来灵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冷家契约没有印是不生效的。”红莲在旁说道。

方印盖在冷霄名字旁，留下圆形的朱砂印。内里勾勒着振翅飞燕，红光微闪。

冷霄抬头看她：“把解药拿来。”

红莲却看着冷离笑：“果然兄弟情深，我看我现在就是要他跪下求我，他也一定会答应吧！”

冷离脸色一变，眼神锐利如刀：“你敢这么做就别想再活命了！”

“我可没那么傻，什么事都得懂得见好就收~”红莲冲冷离眨眨眼，随后在契约上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结束，悬浮在落神纸上的小童便起身抱着玉如意像一缕烟般窜上天。那两道蓝线游走到签名处，将俩人的名字分别缠绕，化作两把锁箍住。

所谓落神纸就是依附了言官童子的特殊纸张，一旦契约成立，言官童子立即会将内容上达天听。签订契约的名字被锁定，若日后有违背将直接降天罚。

红莲将落神纸拿起来轻轻一抖，立即变作两张。递给冷霄一份后，她将自己的折好揣进怀里。

“从今往后，请多关照啦～”

她冲冷霄一眨眼，后者脸色更冷：“解药！”

“哎呀，哪里需要什么解药啊，过两天他就好了。”红莲抽出自己的旱烟抽了一口：“这烟丝确实带毒性，不过不至于要人性命，多喝点水就都排出去了。”

“你算计我！”冷离瞪眼。

“我本来没打算让你抽的啊，是你自己动手的。我就灵光乍现，觉得有这么一点波折，妖画师大人应该答应得更痛快！”

冷离愤怒，转而向自己哥哥抱怨：“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你真蠢。”

红莲捂嘴一笑，同冷霄搭话：“我真同情你，总是被坑吧？”

“还好。”

“什么叫还好！我就没坑过你！”冷离愤愤不平：“我这么可爱又迷人的弟弟，点着高香都求不来！”

冷霄看他一眼，脑海里闪过往昔种种，嘴角泄露了点笑容：“当弟弟妹妹的不都这样吗？没有哪个是省心的。”

红莲叹口气：“也是，我阿姐一辈子希望我能好，没想到我好了，她走了。”

“你阿姐会瞑目的。”

红莲笑笑没置可否，往事已随风。

三人回到客栈，冷霄向谢灵儿介绍：“这是红莲，她是……”

话没说完，红莲就突然抢先说道：“我就是小离子那晚泛舟夜游的小娘子，你好你好，以后多多关照！”

谢灵儿有点不明所以，用眼神询问冷霄。后者见红莲阻止自己说明身份，想着也许是光祝雀对自己身世十分敏感，少一个人知道就更安全。

冷霄也就把想说的话改了个样：“她是个小妖，跟我们做个交易。”

冷家二公子在旁又补充一句：“红莲手上有百妖录其它大妖的线索，会同路一段时间。”

谢灵儿点点头，冷家与那些不害人命的妖魔是有交易往来的，甚至有些一心向善的依附冷家，在冷家划定的区域生活。所以有如此情况一点也不奇怪。

翌日，一行人整装出发。

根据红莲的线索与建议，与蒙江县隔着俩山头外的横山县里就有只奇特的妖。

在百妖录里排名第三却……是个不起眼的小家伙！

县太爷李大人特意前来相送，并且如约将那两文钱奉上。在听说他们要前往横山县后，又当场写了一封信函交给他们。

“横山县的县令与我以前是同窗好友，此次前往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凭此信前去，他一定会好好招待的！”

“那就多谢大人美意了！”冷家弟弟接过信函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