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下蹭过来,脸色畏惧而谨慎,小心翼翼说道:“他这……这状态太恐怖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唔,正常。”
“这,这还叫正常?!衡大人,小的们没什么特别本事护身,您可不能坑小的们啊!”
衡天嘿嘿一笑,本来就有点圆胖的脸显出有几分慈悲:“对他来说正常,这可不是骗人。”
手下听了心颤,往后缩了缩。
不怪他胆小如鼠,实在是冷霄的状况非比寻常。
昨天他看起来比死人就多口气而已,不说话也对任何动静没反应。手下依照指令给他灌下解药后还讨论这人八成是废了。没想到一夜过后竟然恢复过来,意识逐渐清醒,只是变得极有攻击性。
到现在眼瞅着似乎意识又要丧失——只不过是向着另外的极端,任何动静都有可能激发他暴怒,攻击任何靠近他的生物。
开始还有人想要制服他,现在已经没人敢靠近。
紫黑光色自他身侧徘徊弥漫,逐渐凝聚成如烟雾般的魇火。凡是普通人接触哪怕一丝一毫都会瞬间肉体焚烧成灰,徒留衣物落在原地。
此时留在问罪囹的手下都是领了特别加持的,尽管如此依然不敢上前。
衡天越看越欢喜:“冷家真是奇特,无论力量天赋强弱都与自己本命灵笔相生共存。但冷家这对双生子就更奇特。长子先天没有本命灵笔,就好像只有剑没有鞘,你们猜会怎么样?”
手下齐齐摇头:“衡大人,小的们哪里懂啊!是不是就快死了?”
“嘿嘿,力量太强又得不到合理的抒发与指引,为了不暴走而百般压制的后果就是要么哪天冲破一切束缚,丧失神智见人就杀。要么自我毁灭,剑折道殒。”
衡天叹息:“可惜啊,可惜,要不是尊主有命,还真想看看那场景一定极为精彩!”
众手下后退数步,不要靠前。这问罪囹里,无论是吊着的还是站着的,这俩都大大的不正常啊!
衡天没在意,他本来也无需这些人碍手碍脚。他端着药汁再次走近前,只是手里多了跟寸长金针,直接顺着太阳穴扎进自己脑袋里。
旁边人看得脑壳痛,衡天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说也奇怪,之前还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冷霄这次竟然没什么反应,垂着头,眼眸半阖,脸色苍白。墨发弯弧搭在肩头,身上的素白里衣早就凌乱。
衡天回头给缩在角落里的手下解释:“凡是活物靠近都会刺激到他,所以金针封脑可以暂时封住活人气息,在他感受里,我现在就是个会动的死尸而已。”
果不其然,他此时的脸色灰白灰白,嘴唇泛青,连眼神都看起来有埋土里好几十年的空洞感。
之前他太低估冷霄,一时大意才被踹得够呛。现在可不能再功亏一篑。
尊主宽限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他并不想真的变成死尸一具。
“可怜的孩子,你撑得太辛苦了,不要这么固执,会伤害你自己的。放轻松点就什么都好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衡天的语气像是劝服稚子的老父亲,带着点心疼跟慈祥。抬手要将冷霄脸颊旁的碎发拂开。
忽然,他张口一咬,咔嚓一声直接将衡天指头咬断。啪地吐在地上。
鲜血顿时从断口涌出来,衡天身子一颤,药汁泼出去半滴,心疼得他比自己断指还强烈。
“真是不服管教!”他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未落,已经抬手一挥,一条白影自袖口钻出缠绕到冷霄身上。
那是条绷带,却犹如活蛇在人身上缠来缠去,紧紧束缚住双腿与头颈,顺带还伸到冷霄口中,将整个口腔撑开。
衡天再次上前,终于将端在手里的药汁灌进去。
那些缩在角落里的手下根本不敢凑前去看看情况,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同衡天一般断了手指还无动于衷。
他们只瞧见冷霄束缚住的身躯在颤抖,像是最后的挣扎。而弥漫的魇火逐渐消失。
衡天走过来,脸上满是喜色,冲一手下吩咐:“快去请尊主!这次成了!”
此时的书房内,谢灵儿正同阅千秋赏画,确切地说只有尊主有此雅兴。
谢灵儿心不在焉,她几次想提冷霄,都被她的好阿兄转开了话题。眼前的山水画是好还坏完全看不进去,只是任凭焦灼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阅千秋将手中画卷收起后,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妹看来心思不在这里啊。”
“阿兄取笑了,我是想不知道……”
“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夫君如何了是吗?”
阅千秋的调侃惹得谢灵儿脸颊绯红,她低头装作看画,结果桌面上早就什么都没有。
之前她还不明确,反倒是回来之后开窍了——她是喜欢冷霄的,甚至想过从今往后都在黑枭共进同出。
冷家欠下的自然由冷家还,不该算在他一人身上。
有手下前来禀报事务,得到许可后快步上前凑到阅千秋耳边一番悄声细语。
尊主边听边抬眸瞟了谢灵儿一眼,悠然一笑。他挥手示意手下先退出去。
“小妹,你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阅千秋从书桌后走出来,抬手拍了拍谢灵儿的肩膀:“好好在这里等着,为兄去去就回。到时候带着你听话乖巧的夫君回来。”
谢灵儿一时没明白阅千秋话中深意,只以为自己阿兄是找到了什么说服冷霄的关键。可她毕竟不是三岁幼童,与冷霄相处两年间非常了解他的脾气。
她刚要开口就被已经走到门口的阅千秋阻止。
“小妹不必多言,为兄自然有分寸。知道你真心实意的喜欢,不会伤他的。”
尊主都如此说明,谢灵儿也不好再一直追问。她心中隐隐不安,像是埋伏着什么要爆发,而她却无法估量时间……
阅千秋自认没有说谎,他可是特意吩咐手下不要伤到冷霄的容貌,至于其他方面那就要看怎么界定“伤害”二字。
问罪囹里点起了光亮,番榴大的夜明珠置于金丝罩里,悬在漆黑四壁上。这无门亦无窗的地方平常进出只能靠从半人高的出口连同隧道滑进来。只有尊主亲往时才会开启隐蔽的门扉。
衡天原本在埋头做记录,见到自家主子过来,连忙上前禀告:“尊主,药这次发挥功效,他现在就像一张白纸,等着您来抒写内容。”
“很好,会赏你的。”
“谢尊主。”
阅千秋慢慢走过去,看到冷霄已经被放下来,像刚开始一样躺在石台上。他睁着双眼,往日黑沉深邃的瞳眸空茫无依,仿佛刚出生的雏鹿懵懂无知。
他对人的靠近有反应,没有之前那般激烈,只是侧头撩开睫羽,定定地望着阅千秋。
“你很无助,不知道自己在哪,做什么,没关系,别怕,我可以告诉你一切……”
黑枭尊主语气温柔,连神情都看起来异常顺和。他慢慢俯身,伸开双手轻按在冷霄太阳穴上。淡淡柔光丝丝缕缕自他掌间弥散出来,仿佛无数细小触手钻进冷霄头颅里。
“很快你就明白了,你是谁,你的立场,你的情感……别着急,很快很快……”
阅千秋嘴角的弧度逐渐扬起,按在冷霄太阳穴上的手掌也忽然加重了力度,细小光触爆发般飞扬,随后猛地悉数钻进他头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