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柯语凡突然插嘴。

陈佳明喉咙里发出水煮沸后的咕噜咕噜声，他开始用力抓挠脖颈，一条条皮肉扯下来，血水四溅。声音更加模糊不清：“他是……他是……是，呼呼不能说……”

画师眉一皱，瞪了柯语凡一眼。信手挥笔，陈佳明还在抓挠的双手硬生生被扯开，红色绳子将他紧紧缠裹。

“他很帅，很……妖，不像人。他声音很轻柔，他给我们，给我们那些药……只要有它们我们就能重生！我们能成为……”陈佳明声音断续，整张脸都开始流血，脸皮下有什么东西涌动。

画师细不可闻地叹口气，勾勾手指示意柯语凡靠过来。后者不知何事，便赶紧凑过来。没想到被画师一把攥住肩膀，往身前一挡。

“他，叫，北，北辰……”

最后一句吐出来，陈佳明整张脸瞬间爆开，血色漫天。

喷血的躯体轰然倒地，重新化作一张方形纸，下面覆盖着已经干枯萎缩的手指。

“这些人都被下了诅咒，只要企图透露他的情况便会撕裂自己的喉咙。我原本想借由他知道些更多线索，都被你搅乱了。”画师不满地弹开溅到衣襟上的细小碎末。而柯语凡则哭笑不得，一般人被当做挡箭牌弄得浑身上下鲜血淋淋，不是昏过去就是大发脾气。不过因为是画师，柯语凡没脾气可发。

“你呀，下次可以先说一声……”他嘟囔着摸摸身上，感觉到脖子里凉丝丝的，一摸，顺下来颗灰白眼球。手抖了一下，不过还是装得神情自若地将眼球递给画师。

后者接过来，指尖轻轻一捏，便化作墨迹散开，消失不见。

“为什么身上这些不也跟着消失呢？”柯语凡好羡慕地看看依然光洁鲜艳的画师，又低头看看糊了一身血的自己。

“浴室借你。”画师挑挑眉，与他离开一段距离后表达自己的慷慨大方。他打了响指，周围的景象渐渐模糊，又变回画廊内部。

小禾指了指红木门：“一直往里走然后右拐就是浴室。”

柯语凡哦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往红木门里钻。

画师继续窝回长榻上喝茶，而小禾则叉着腰在旁边数落：“师父你故意的吧？那个陈佳明只是借师父的力量重塑的超真实版幻象，之所以柯先生身上那些血水下不去还不都是师父捣的鬼。”

抬了抬眼皮，画师露出一脸“那又怎样”的嚣张表情，手里茶香四溢。悠闲得不得了。结果却在小禾接下来的一句话中脸色骤变。

“师父你再欺负人我就不给你买小红豆包吃了！”

“乖小禾~你是不是饿得慌啊？你要饿德慌为师给你做面汤~”

“……我不要面汤，我要肉！”

“肉汤面。”画师做出最后让步，小禾扶着额头，晃晃悠悠地叹口气。

柯语凡很快就沐浴完毕，若是谁像他一样同几只河童泡在一起洗澡都会身手敏捷。他裹着条纹浴袍，边拿毛巾擦头边走出来：“谢谢你画师。”

眼前已经是一片热闹非凡的场面。

“怎么头儿你也来了？还，还吃火锅？”柯语凡瞪大眼睛，将毛巾围在肩膀上。眼前真是一幅弱肉强食的自然美景。墨竹跟画师正在抢食，两人之间火花四射，激情无限。而旁边坐着唉声叹气的小禾跟柯语凡的同事：波波，一个金头发外国人。

等柯语凡坐下来时，火锅里基本也没什么料了。为了安慰受伤的同事，波波极为热心地拎起一袋贡丸倒进来：“哦~~小柯柯，你就勉强滴吃点这个公丸子吧！中国真是伟大，连丸子都分公母的！”

柯语凡头冒冷汗：“是贡丸……”等他在看见红油油的汤水里冒出一个个灰白圆球后，想起那颗眼球顿时汗如雨下，完全没胃口了。

“现在能确定的就是那个叫北辰的男人在现场出现过，而且似乎就是幕后黑手。”墨竹咬着魔芋丝说。

“嗯嗯……我素可以堵……都怪蛤……”在跟粘稠的红豆包奋斗的画师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会把红豆包拿来下火锅的人全天下恐怕仅此一号。小禾在旁边清清嗓子，当起翻译：“师父的意思是我可以知道更多信息，都怪他搅乱了。”说着筷子指了指对面的柯语凡。

车窗缓缓摇下，探出个男人的脸，戴着复古圆墨镜，从露出的面部线条看得出对女人很有吸引力。他一笑起来就有种隔着薄雾的感觉：“你有很想办的事吧？我可以帮你啊，来吧。”

车门无声地开了。

晨曦在钢筋水泥铸造的建筑物后升起，摇曳在微风中的迎春花垂着露珠，闪耀着点点亮光。

举着手帕擦拭眼角的妇人哭哭啼啼，抓着柯语凡的手不放。

“丨警丨察先生啊，你说怎么就是我家孩子呢？以前他多乖啊，蚂蚁都不敢踩一下，怎么就去吸丨毒丨了呢？呜呜呜……”

“呃……正在调查当中，调查当中，请放手好吗？”

“你说说我家孩子，啊，三好学生的奖状……”

“呃，我还有事，抱歉啊……”

柯语凡终于趁机跑了出来，用百米跨栏的速度一口气跑到几百米之外，在嫩绿葱郁的行道树下见到了画师。

“你真是害苦我了，差，差点没被口水淹死……”柯语凡扶着树干喘气。他再次凌晨三点被人揪起来，然后一脚踹到丧礼现场打听消息。

“这不还活着？”一瓶饮料碰了碰柯语凡的额头，后者接过来，满脸带笑：“谢谢啊。”扭开盖刚喝一口就听画师在旁边凉凉地来句：“好喝吗？人死到第三天就会全身胀气，然后流出黄澄澄的尸水……”

噗……柯语凡一口饮料喷出去，直接趴在路旁开始干呕。

画师看也没看他径直转身就走，好半天柯语凡才追上来，一脸熬夜过度的衰样：“画师！你非要说这种话吗？！”

“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能拿别人开涮吗？！以前就这样，刻薄爱耍人，你这样做知道多对不起你这张脸！”

“关我脸什么事？”

“……没事。”柯语凡突然垂头不语。

画师瞟了他一眼，递过去张手帕：“说正事，打听到了吗？”

“哦！你说那个啊，确实那些家属都听自己孩子提起过个孕妇，但多余的信息他们也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她真的是姑获鸟？”柯语凡边擦嘴角边问。

“姑获鸟原本是难产而死的孕妇执念化身，但她不一样，她身上还有活人气息，她还活着但已经走上妖途，若是林汐被害死，她就彻底回不去了。”画师微凉的声音回荡在柯语凡耳边。

“活人变妖？那怎么变？”

“你以为是大变活人啊，随便拉起幕布，然后站几个从魔术帽里拽蠢兔子的泰国人妖就能变出来？”充满嘲讽的清冷声线还有居高临下的笑。

柯语凡瞄他一眼，讪讪地挠了挠脸颊嘟囔：“总感觉这时候的你就跟不是人一样。”

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下来，画师蓦地转头，灰‍‌色​‎​‍猫‌‌​‎‍瞳般的眼眸定定地盯着柯语凡。后者被他一脸肃穆郑重的模样震住了，不禁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开口：“难，难道你真……”

日期：2020-02-13 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