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秦良玉对赵满山的建议言听计从,安排三荒子继续守着镇外树林里的那个洞口,但与上次不同,这次要多带人,带上火枪,并一定要躲在暗处暗中观察,不要打草惊蛇,万一真的有土匪,也不要硬碰硬。三荒子点头答应,带着人扛着枪走了。
祠堂的墙刚砌好,泥沙还没干燥所以未必坚固,所以秦良玉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守在祠堂里,也顺便把那些祖宗的牌位整理好,摆到新砌的墙上。
而赵满山,回到秦府,他记得前几天在阵子里的人为了是否拆墙救刘三刀的事情争论不休的时候,秦寿昌曾说过,这墙壁的后面的确有夹层。当然,这是不正常的,况且从当天的情况来看,知道这墙有夹层的,并不多,所以这里面应该有隐情。现在这夹层里出现里通往城外的地道,所以一定要弄清楚这地道的来历才行。
自从那天在十号裁缝铺的门前为赵满山解围之后,秦寿昌便一直在屋子里,要么看书,要么闭目养神,却很少出门。赵满山在他的书房门外敲门的时候,他正捧着一本书看。
下人泡来两杯茶,听赵满山问起祠堂里的地道的事,秦寿昌仰着头,回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情。
说起这地洞,是二十多年前挖的,那时候白马山上的土匪闹的厉害,省城的闫大帅派兵围剿里好几次,也都因为白马山地势复杂易守难攻而以失败告终。马王爷还经常带着三当家顾长宽半夜里游过护城河潜入雾镇的富户家里抢钱,闹的雾镇里的那些有钱的富户寝食难安。
正好那一年按照雾镇从祖上沿袭下来的规矩,每六十年要大举修缮祠堂,于是几个有钱的富户便连夜找秦寿昌来商量,想在祠堂的下面挖一个地洞把值钱的东西藏到里面。因为担心雾镇有白马山上土匪的眼线,所以这事做的要隐蔽,于是他们白天派人公开的修缮祠堂,半夜里趁着大雾的遮掩在下面挖了一个地窖。把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都存放在地窖里。又在后墙的前面几尺宽的地方再修一座墙,把洞口封在两道墙之间。原以为这事情做的天衣无缝,但没多久,这地窖里的东西,便不翼而飞了,几个富户相互怀疑指责,到最后也没找到那些东西的下落……
来找秦寿昌之前,赵满山心里知道这祠堂的夹皮墙里一定隐藏着什么内情,而且这些内情秦寿昌一定全都知道,但却没想到就在这间书房里,秦寿昌会把这些事一五一十的,毫无隐瞒的全抖出来。当然作为雾镇的镇长来说,当年的这些经历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当年匪患猖獗,这些富户为了自保,竟然背着镇里的人,借着六十年一次的例行修缮祠堂的机会,擅自挖地窖动风水。
“那……那些藏在地窖里的值钱的东西丢了后,就一直没找着?”
听完秦寿昌的讲述,赵满山问到。秦寿昌点了点头,
“是啊,垒墙的时候,在祠堂外面的那层留了活砖,只有这几个富户才知道怎么进地窖,也派人暗地里全天的看守着,可这里边的财宝却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大家伙暗地里找了挺长的时间,也没找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这事当时不能声张,也就全当吃了个哑巴亏,后来大家伙就把后墙也用沙石抹平了。这也就是前两天那场不大不小的地震,为啥会轻易的就把那扇墙震的坍塌出两个大窟窿来的原因……”
“这也是那些富户听我说墙后面有人要拆墙之后,坚决反对我的原因?”
赵满山问到,秦寿昌点了点头,
“嗯,主要还是担心墙后面的秘密暴露,但实际上里面的东西早就丢光了,事情也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看着秦寿昌满脑袋花白的头发,脸上刻满了沧桑的皱纹,赵满山突然觉得很同情。他同情的是,在雾镇当里这么多年的镇长,历经了这些只能藏在心里的事情……尽管在这雾镇,他是万人之上的镇长,但他所承受的孤独,却无人能知晓。
赵满山的心里百感交集,其实在他决定回到雾镇的时候,对自己此次回来要做的事,内心是坚决的,但在经历了这么多风雨之后,接触了身边的这些人,他们不管是好是坏,有怨恨还是有恩德,都让赵满山感受到了他们的真实。这样的真实,让自己有里一种之前那些年里从没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赵满山在很多的时候,感觉不再孤单,似乎一切就这样的在他的眼前伸手可及。
其实他对秦寿昌是心怀怜悯的,这种怜悯,源于他看到秦寿昌的时候,仿佛看到了现在以及未来的自己。
离开秦府的之后他哪都没去,而是直接回里家。路过梁慧秋的饭馆的时候,发现店门紧闭,院子里十分的寂静。梁慧秋住在秦府,他爹梁富仁要么是出去喝酒,要么是喝醉了在家里睡觉。
到里自家门前的时候,发现大门虚掩着,推门穿过前屋来到后院,正看见张哑巴正在从正房里往外一篮又一篮子的运出沙石和修缮屋子时的垃圾。但奇怪的是,宋姨没像之前一样跑出来迎接,赵满山一边往自己的卧房走,一边透过窗子往厨房的屋子里张望,这才发现宋姨果真在里边,背对着窗子,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挥舞着拿着针线的胳膊,在仔细的缝着……
宋姨的身形瘦小,不能完全挡住,再加上赵满山有点好奇,故意凑近来看,只能看见一丁点儿的边角,仍不能完全看出他在做什么。于是赵满山轻轻的推开厨房的门。
赵满山的动作已经足够轻巧了,屋子里的宋姨并没有听见,而就当赵满山靠的越来越近,几乎能听到他自己和宋姨的呼吸声的时候,突然外面的院子里,张亚吧啊的惊叫了一声。
越是不会说话的哑巴,啊啊的喊声却越大。屋子里的两人都被这一声惊了一跳,赵满山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可当他和宋姨出门到院子里查看的时候,发现正挑着土筐一不小心摔在了院子中间。
赵满山连忙跑了出来,把张哑巴搀扶起来。而当宋姨也跑过来的时候,赵满山却发现,她刚才转身往厨房里藏里什么东西之后才跑出来。
其实到了现在,很多事情已经很明显的露出端倪,赵满山看着刚被自己搀扶住的张亚吧,又看看惊魂未定的宋姨,慢慢的放开抓着张哑巴的胳膊,转身去了前屋,在里面把大门上了门栓,又回到院子中央,对宋姨说,
“宋姨,你在缝什么?”
宋姨被问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都……没……”
赵满山抬起头盯着宋姨的眼睛,宋姨却闪避开赵满山的目光,不敢与他直视。看到宋姨还是这样的拘谨,赵满山觉得可能很多事情还没到瓜熟蒂落的时候,索性暂且缓缓再说。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晚饭的时候,赵满山没什么胃口,胡乱的吃了几口,便回到自己的卧房里,躺在炕上,闭上两只眼睛休息。
但他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想起那个被土匪劫上白马山的夜晚,在那个晚上,赵满山经历里一件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那就是张哑巴他竟然就是当年在十号裁缝铺的门口修锁配钥匙的、并且就在陈艳春在一场里奇的火灾里家破人亡之后一直不离不弃的照顾着陈艳春的赵锁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