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别废话了,我不带人走,可以了吧?”老孙头摆摆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前。
“这个没问题,”张院长点点头,也站了起来,绕到办公桌前,带着我们往门外走去。
我跟在老孙头身边,看着张院长在前面走着,忍不住问道:“这个张院长和你啥关系啊?怎么还认识我爷爷啊?”
老孙头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说:“这老小子当年和你爷爷抢你奶奶,后来输了,自觉颜面扫地,便自己找了个地儿偷摸着缩起来了。”
“你放屁!”张院长转头便怒斥,双眼一瞪道,“别把我说得像个抢亲不成落荒而逃的小人好么?”
“是是是,那你说你们是什么样子?”老孙头嬉皮笑脸地说道。
张院长一到这个话题就严肃了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慢悠悠地道来:“这是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
接下来,张院长以声情并茂,修辞到位,情感丰富,极具有渲染力的男低音为我阐述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讲述了他当年遇见叶红之后心生爱意,只是一直没有表达,直到我爷爷出现,并和我奶奶在一起以后才追悔莫及,如果能够再来一次一定会怎么样之类的云云。
“故事就是这样,所以当年要是我早说一些时间,现在我就是你爷爷了啊,”张院长擦了擦眼角不知道是不是眼泪的东西,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我去!怎么就变成你是我爷爷了?要不要这么混乱啊!
“你要点老脸好么,”老孙头一脸不屑地扒拉开手,义正言辞地说,“当年要不是我作为正义使者阻止了你罪恶的夺爱行径,现在我就没这个徒弟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当时就要表白了!你突然跑出来!”
“我就是看你要说了才跑出来的!”
“你良心不痛么??”
“哎那就巧了老夫没有良心……”
我整个人傻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两个过百的老人。
大家明明都说的是一件事情,为什么从你们俩嘴里说出来就跟他娘的两个故事一样?
一边是个倒霉催的炮灰,另一边是个深情款款只是命运无奈的苦情戏。
故事里,老孙头把自己说成了爷爷奶奶的至交好友,为了维护他们的爱情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在张院长的故事里,自己则是个情根深种的痴情种子,不甘于命运的不公而奋起反抗,最终还是败在了爷爷奶奶的爱情面前,但是自己是始终爱着奶奶的。
我无奈地扶额,你们这是对记忆中的故事修改了多少啊……
都说人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对自己进行美化,但是……你们美化自己也美化得过分了吧!
这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自我好么!
张院长我不了解,但以老孙头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心中的正义感才去阻挠的,百分之一百是因为他闲得无聊。
“好了两位前辈!”我见两人站在楼道口大有今天不吵个结果出来不罢休的架势,连忙介入其中。
“您们二位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这样大庭广众地吵架多不好,”我腆着脸笑道,生怕一句话不对两人又吵起来。
“哼,我今天就不和这老东西一般见识,”老孙头抱着膀子一脸趾高气昂。
“我这是给小沈面子,不和你计较,”张院长也是扶了扶眼镜,冷哼一声道。
我擦了把汗,可算是让这两祖宗消停下来了。
转眼我就看见张院长凑到我身边来,警惕地看着老孙头:“孩子,改投我门下吧,这个老家伙一天没个正形,教不了你好东西。”
“嘿我说你个姓张的!”老孙头一瞪眼,挽起袖子就要冲上来,“这么多年没打架你皮痒了是吧,当着老夫的面挖墙脚!”
“本来就是,”张院长没好气地哼哼了一声,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嘿你!”
我连忙跟在后面好言好语地劝着老孙头,只希望这两个老人家赶紧消消气。
张院长带着我们一路到了另一栋楼前,这栋楼应该是老人家们休息的地方,因为我看见陆陆续续有老年人在里面进出。
张院长走到值班室,打了个招呼,拿了本名录出来,没好气地看着老孙头:“说,找谁?”
老孙头斜着眼睛,一脸不爽地道:“姓李,李山。”
张院长在名录上翻了翻,在某一页敲了敲,喃喃道:“这就一个李山,应该就是了。”
他把名录还给了值班室,摆了摆手道:“三零六的李山老人今天在房间里休息么?”
一个护理小姑娘俏生生地回了句:“李大爷在房间呢,院长有什么事么?”
“噢噢,我去看看他,”张院长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转过头,瞬间又变了表情,阴着张脸对着老孙头:“走吧,三零六,跟我上去。”
老孙头也趾高气昂地嗯了一声,跟着张院长往楼上走去。
我一下子乐了,看见他们俩这反应我算是明白了,两人压根就脑补出来什么脾气,无非就是嘴上互相损两句,到了要做事的时候还是该是啥做啥。
看着两人都有些佝偻的背影,我忽然觉得这两人关系可能不仅仅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或许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对于他们来说,对方是这世上还剩下的,少数的知道自己年轻的过往的人,也是聊起来还能不顾忌形象,像年轻人一般互损的对象。
上楼走到一半,张院长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定定地看着老孙头。
老孙头从鼻孔里哼了哼,一脸不满:“咋不走了?”
“我要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张院长一脸严肃地道,“你要找我院里的老人,出于安全考虑,我得知道你需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老孙头收敛起了那副不屑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道:“有蛊煞,我和我徒弟要超度它。”
“蛊煞?”张院长一下子皱起了眉头,“那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清安市?而且现在还有人会培养这东西?”
“我可不知道是不是别人培养的,我只知道如果不超度,就只有打散它,但是你了解我的,”老孙头摇头道,“而蛊煞的一个目标,就是这个李山的儿子。”
“明白了,”张院长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去。
老孙头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跟着张院长身后默默地走着。
我跟在老孙头身边,低声问道:“张院长不问你要做什么嘛?”
“他不会问的,”老孙头嘴唇微动,“他当年最信奉的就是,驱鬼斩煞,不问缘由,这也是我当年和他经常吵架的原因,而且你爷爷当年是和他闹的最凶的。”
日期:2019-12-29 1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