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他却道,“那陪我到楼下小卖部买点东西吃吧。”
她在他面前终究是只包子……
她不该抬头看他的,这一看,就无法拒绝他那双眼睛。
“走吧。”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柔得像琴弦轻颤。
她心里暗暗叹息,“走吧。”
小卖部曾经是她喜欢的地方,来接他下班,不想在科室里待着打扰他工作,便会在这里等,一边买零食吃,一边和老板娘唠唠嗑,后来熟了,还免费兼职帮老板娘卖卖货,只不过,自从来这里进修,她倒是一步也没跨进过小卖部。
小卖部通常关门都很晚,现在下去真的还开着呢,老板娘一边看剧一边打瞌睡。
“老板娘,不好意思打扰了,买东西。”他轻轻把老板娘唤醒。
老板娘一看,眼睛睁得老大,左右打量着他俩,“你……你们……”最后看着阮流筝笑,“我就说上回看起来眼熟!是你啊!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一眼下来都不认识了!今天看见宁医生,才想起来!”
“您好。”阮流筝笑笑。
“哎哟,丫头,这些年你上哪去了呢?”老板娘睡意全无,热情地问。
她稍稍犹豫,不知道四处跟人宣扬自己离婚了但现在又跟他站在一起要说多少话来解释。
这犹豫间,他替她说了,“流筝她出去念书了。”
“是吗?研究生考上了?”老板娘笑着问。
“嗯。”她点头,想起了那些捧着书吃着零食在这里看书的情形。
“真好!两口子学医,有共同语言啊!”老板娘笑。
阮流筝看向他,“你要买什么?快点儿买吧!”
他的目光在货架上扫过,迟疑着,“我也不知道吃什么……你以前经常买什么吃?”
她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买来当饭吃的,就买些干果什么的……”
他于是拿起了一桶方便面,转而问她,“你呢?吃什么?”
她蹙眉,“不是吧?你也吃这个?”他不是锦衣玉食的吗?至少,她在宁家那些年,在吃这一块,无论是温宜还是她,都花了太多心思。
他拿着面桶,无所谓的样子,“我怎么就不能吃?其实我以前常常吃的。”
“在美国吗?”他所说的常常,一定是她不在的日子,她在的时候,是不会有任何机会让他吃泡面的。
他刚说完,老板娘就插言了,“哎,宁医生,你们不是现在才做完手术吧?”
“是的啊。”他道。
“哎!这么辛苦就吃泡面啊?这不健康!这样吧,我家亲戚就在学校那边做烤串生意,我打电话让他们马上送烤串来,我再给你们煮碗面吧。”老板娘热情地道。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他有些不好意思,大半夜的还让人煮面条,这儿并不是餐厅。
“嗨,不麻烦!我跟着丫头熟着呢!好久不见了,见着亲切!你们赶紧坐下,我打电话!让他们加紧送来。”老板娘将自己吃饭的小桌子搬出来。
“那好,谢谢您。”老板娘这么真诚,阮流筝倒觉得却之不恭了。
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来了,烤串也送来得很快。
原本并不想吃东西的阮流筝,看见这烤串也有了食欲,只是,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吃烤串呢。
她拿着一只鸡翅问他,“吃吗?医学博士大人。”言语间还是有揶揄的,在医学博士大人眼里,这些都是垃圾食品。
灯光下,他目色如清流,“吃啊。”
“你不会也吃过烤串吧?”她是没见过他吃的。
他滞了滞,“吃过。”
那短短的一滞,是她十分熟悉的,让她刹那间明白,他吃过,应是念书的时候跟董苗苗一起吃过。
她从不曾真正在意过他那一段,过去都不曾,何况现在?听到想到也仅仅只是在心里微微一滞,然后,把鸡翅递给他,“吃吧!”
“你自己吃。”他轻道,目光停滞在她脸上。
从来没想过会跟他挤在一个小卖部里吃烤串,吃面条,她轻轻一笑,慢慢咬着那只鸡翅。
date 2016 15:42:50 gmt
“还好了,习惯了就好。”她笑,“这可算不上什么,我们老师做手术,最长的,一个手术就能做上三十几个小时。”
薛纬霖被震惊了,“那……那不要上洗手间?不吃饭?悦”
阮流筝一笑,“你想多了!”
薛纬霖一脸的匪夷所思,“那你们上班也是没有年节的吧?”
“当然,比如今年除夕还轮到我夜班呢!”她不在意地说。
他愣了,“那,你们平时也没什么娱乐?搀”
她笑了,“娱乐?我最大的娱乐就是好好睡一觉!”
他摇头,“那真是太辛苦了。”
“其实也还好,喜欢,就不会觉得辛苦。饭饭!来!”
她呼唤着饭饭往前跑,引得饭饭撒开腿去追她,西施也跟着疯开了,唯独薛纬霖,看着领着两只小狗奔跑在夜幕里的娇小身影,不急不慢地跟着,陷入沉思。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女孩。
他身边的女子,也有干净纯澈,也有明媚开朗,也有一心事业,也有童真不减,可是,把这么多特点全部集中在一起的,他只见过她。
初见那次撞车,第一眼只是觉得她漂亮,而且是合他眼缘的漂亮,尤其她唇角浅浅的小酒窝,显得她格外灵动,可是,那也仅仅只是一眼惊艳而已,并没有在心里留下太多痕迹,毕竟,他身边漂亮的女人太多了。
后来的每一次再见,她都会给他留下不同的印象,比如她的冷静,比如她的豁达,比如她的端庄,还有她对工作的兢兢业业。
而真正触动他心的,是那天遛西施时遇到的她。
起初看着她挽着阮叔叔的手娴静地在小区里散步,仰头微笑的模样,让他看到了她的安宁和满足,他喜欢安宁和懂得满足的女孩,这样的女孩会给人家的温馨,而后来,她跟西施玩耍的时候更是让他看呆,那是她的明媚和天真表现得最浓的一次,连带着他也被她那时的快乐感染了,她,就像一副画,萧瑟的冬天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将寒冷都驱之殆尽。
而今天的她,却让他心疼。他年纪不轻了,也有三十岁出头,身边的女孩换了一个又一个,每分手一段感情总也会难过的,但是却从来没有为哪一个女孩心疼过。
从没有关注过医生的工作,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她竟然这么忙碌吗?忙碌得让他有些汗颜,他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子哥,事业一路金手指,并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精力。最重要的,她一点儿埋怨也没有,反而以之为乐。
和她一起牵着狗在渐渐黑暗下来的冬夜里散步,看着前面两只西施犬追逐嬉戏,听着她温柔动听的声音说着话,不时还会有碎碎的笑声,他忽然滋生出一种想法,想和这样的女子相处下去,想要更接近,更长久。
这晚,他一直陪着她走到家门口。
她还觉得奇怪,分明先路过他家的,为什么他不进家门?
他笑着告诉她,“没看西施和范蠡这么难舍难分吗?让他们多亲密一下。”
好吧!
到她家以后,她挥手道别,“再见,薛先生!再见,西施!”
看着她进前院,看着她打开家门,看着她的身影就融入门后的灯光里,他脱口而出,“流筝!”
他从来是叫她阮医生的,此刻“流筝”这两个字却脱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