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6-11 18:39:00

【暗黑系三部曲】第一部

《鱼》

序

你看那只鱼，在鱼缸里游来转去的，多欢快。

那天天气不错，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太阳没有很暴虐，风也没有太猛烈。

我慢悠悠走到马路上，准备去面试，一阵风擦着地面拂而来，缓和了些四月的燥热，但也带来了更多的汽车尾气。

我决定从市府广场穿过去，这样不用坐车，除了可以省两块钱，还能有几棵树挡挡烟嚣。

我走到十字路口，车从面前一辆接一辆的驶向远方，人流哗哗如溪水而过，大多面无表情相安无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闪闪发亮到异常耀眼，但又跟科幻片一样遥远。

整个街道看上去热闹非凡，却又安静异常。

斑马线脏兮兮的，红绿灯在排气管的粗喘声中灰扑扑的，我等了好一会儿，无论面前的车停还是过，对面的信号灯一直维持着红色。

我估摸那玩意儿是坏了，不过也无所谓，事实上好不容易被培养出习惯的路人们，原本凭着红绿灯和眼睛过也可以。

结果就在我准备迈脚前，侧边已经有人越身而过，抬眼一瞧发现是个姑娘，看背影，长发长腰长腿，米色的风衣配着‎​​‍丝­‎袜​‍‎­球鞋，应该是个美女。

就在我意淫时，倏地一道急刹车声音响起 ——

我都还没怎么看清楚，那个姑娘就倒下了。

我刚抬起的那只脚落回了原地，因为三米开外的地方，那姑娘正以扭曲的姿态躺在地上，头发散落满脸，鲜红的血液从她身下迅速的扩散开来。

人群渐渐围拢，那个肇事司机下车后，看看悄无声息的姑娘，掏出了手机。

我终于回过神，离我预约的面试时间还差四十分钟，虽然穿过广场再过几条街就可以了，但还是早点到的好。

于是顺着斑马线外沿、和人群的外围穿了过去，我没有再去看那个姑娘 ——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 倒是瞟了一眼那辆车。

砂岩黄的牧马人，开着他风驰在草原上，狂野奔放，自由自在，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赚足姑娘们的眼球，只要那个地方有姑娘。

我走到广场边上被隔离带挡住了去路，凭记忆找到一个豁口，刚钻过去便把一只麻雀吓的蹿回灌木丛里。

我暗暗觉得好笑，其实他自以为的避难所不过几棵矮树丛，又稀疏又枯黄，我都能看见他那双小黑豆子，冲着我骨碌骨碌的转着，透着警惕和戒备。

估计因为是上班时间，此刻这里没有一个人，菱形的广场就像一块异形大陆，突兀而又理直气壮，太阳从各种高大建筑物的夹缝中探出脑袋，懒洋洋的俾倪着世界。

我又开始产生燥热感，为了再多省点时间和精力，想想还是得从那条镂空长廊穿过去，这样再跃过两处灌木丛、一条隔离带就可以直接走到街边的十字路口，然后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目的地了。

简单、方便，城市的经验效率。

所以我一直不懂，干嘛在市中心弄个横竖跨度几千米的广场，多少人为了少绕十几分钟的路程赶公交，必须穿林走木的抄近道，弄的跟个猿猴似的。

腹诽归腹诽，我依然按照预设路线前进，很快到了镂空走廊，所谓镂空的意思是指廊顶只有几根梁，搭着一些枯黄蔓藤的建筑。

我实在欣赏不出啥美感，不遮风不挡雨，让我一直没闹明白他存在的意义。

又一阵风吹来，那几根蔓藤晃了晃，我嗅到一股咸咸的味道，太阳躲到了建筑物后面，天空忽然阴暗起来，我对这种天气有些无语，于是加快脚步走到路口。

面前的斑马线、红绿灯，还有那些车辆，无法引起我的任何兴趣 —— 忘了谁跟我说过，所有二三线城市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你到过一处等于到过所有地方。

想到这忽然发现，前面的信号灯也坏了，我估计这些灯都是由同一个系统控制的，还在左看右顾，一个姑娘就擦身而去了。

长发长腰长腿，风衣‎​​‍丝­‎袜​‍‎­，还有球鞋，急匆匆的步伐，怎么看怎么眼熟 ——

只听急刹车的声音响起来，那个姑娘倒下了。

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扭曲的身体、鲜红的血液，对了，还有那辆车，我一直作为梦想的肇事车，为什么跟刚才一模一样？

我木讷讷从旁边经过，也不知道怎么走的，等反应过来面前就是那道镂空走廊。

没有顶没有用的长廊，不再绿不再生机勃勃的藤蔓，一阵风扑来，我又闻到那股咸咸的味道，好像要下雨了。

我在想是不是这两天打游戏熬夜熬的，拍拍脑袋，深呼吸几口，才昂首挺胸的走了过去，接着穿过灌木、穿过隔离带。

依然十字路口，依然坏掉的信号灯，我没有再去看马路上的车和人，回过身，一个姑娘正低着头走过来，风衣‎​​‍丝­‎袜​‍‎­球鞋，还有黑长发。

我还没看清楚脸，对方就已经从跟前轻飘飘走过，我下意识拉住她的胳膊，一转头，终于看到了她的脸。

都说眉目如画，原来真的有。

她一脸懵懂，我顿时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解释，慢慢放下对方的手腕，慌乱间胡诌了一个问路的谎言，她轻轻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我撇头瞧见那辆砂岩黄的牧马人正开过去，于是讪讪一笑表达了谢意和歉意 ——

然后在心里默默说一句不客气。

姑娘又继续自己的旅程，我目送着她的背影，还没来的及被人群湮没，就有一道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同样的位置，还是那条斑驳的道路，倒下的姿势如出一辙，连牧马人的车牌都一模一样 ——

难道她就不能过这条马路？

我赶紧从人群穿过去又来到镂空长廊前，顾不上感慨就直接跑了过去，来到路口等着那个姑娘，果然不一会就出现了。

我直接迎了上去，可冲到她面前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要死了？估计人家会抽死我。

你不能过马路？那你拿什么说服她？

姑娘怔愣愣的看着我，我左顾右盼不知所措，忽然她开了口：“你是爸爸叫来的？”

我愣住了，随即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他放弃我吗？”

这个问题太过深奥，我没法扯淡了。

我支吾半天，犹疑间模棱两可的让她先别过这条马路，说完以为她会大发雷霆，或者嗤之以鼻，结果她只是沉默一会，就气呼呼转身往回走了。

我松口气，心想终于可以去面试了，结果姑娘蓦地回过头：

“还不跟过来！难道要我等你？！”

我犹豫三秒钟才追了上去，尾随她沿着马路走啊走的，直到走进一家书店，霎时音乐悠扬富丽堂皇。

继续往深处走去，一个个小格子间陆续出现，用很多锃亮的玻璃与走廊隔开，而玻璃后面就是各种帅哥美女，各自坐在小巧的原木桌后面，桌上摆着各式手提电脑平板手机，或者很多看上去很好吃的咖啡奶茶和甜点。

我很纳闷。

我已经完全找不到方向了。

原来儿时广大的地方，已经变的这样锦簇了。

我跟着姑娘走到一块空着的玻璃后面，她很优雅的坐到桌子前，我只好坐到她对面，不一会手机电脑和咖啡甜点都配齐了，我闻着里面沉郁的香味又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