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我呆呆的握着听筒,师父已经挂掉了。我扔下一块钱,垂头丧气的朝着路边小店走去。别说是燠灶面了,就算是请我吃状元楼我也开心不起来,现场里空空荡荡就我一个人,虽说尸体都已拖走,但你猜猜我能不害怕吗?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再说。
草草吃过晚饭,我磨磨蹭蹭的回到了果壳百货商店的门口。门前执勤的派出所民警看到我后很吃惊,以为是什么器材拉在现场了,听我讲完今天的任务,咧嘴一笑,帮我把卷帘门掀起半米多高来,让我走了进去,然后又哗啦一声把卷帘门拽了下来,手脚麻利的锁上了。
幸亏白天勘查时我记清楚了配电板的位置,索性就把所有的开关全都合了上去,商场里顿时一片灯火通明。
从哪儿查起呢?偌大一个商场,两边是一溜玻璃柜台,正中间是像岛一般用围栏隔起来的出纳台(也就是现在的收银台),走到底是一排办公室,最右边就是发现死者乙的保卫科,最左边是商场的后门,旁边是走向二楼的楼梯。在灯光下,玻璃柜台显得那么刺眼,柜台后面竖立着一卷卷厚重的布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人蹲伏在那里。我不敢多想,哼唱着杂七八杂八的歌儿给自己壮胆,拎着从痕迹兄弟那儿要来的大手电筒(那个时候还没有警用手电,我们用的是装三节1号电池的普通铁皮手电筒),开始从最靠近门的柜台,顺着电线的走向看起来。
查电线这种奇怪的活,我在读书时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还好,那个时候的商场装修都很简单,明线裸露在外头,线卡一钉、刷上白涂料就算合格了,所以做起来并不复杂,只要顺着电线一直走,不时用指甲轻轻刮开一点粉刷层就能知道电线的颜色。倘若按照今天的装修,几乎都是走暗线,这事恐怕就不好弄了。
我先查完了大厅里的两边柜台,确定没有紫色外皮的电线之后,稍微歇了一下,又来到办公室仔细勘察起来。白天物证的兄弟为了搜证方便,让那个经理把所有的门都打开了,所以也没费多少力气就全部查完了,依然是:没有。
剩下的,就是那间保卫科的值班室,也就是死者乙被发现的地方了。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不想去看。都说当刑警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我那天晚上真的是怕了,毕竟是两个人死于非命的现场,小时候听来看来的各种鬼故事此起彼伏的涌上心头来。想来想去,我还是先飞快的绕过值班室,跑到二楼的财务室碰运气。仔细检查了一番,连办公桌下面台灯的电线都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到印象中勒死那个死者乙的紫色外皮电线。
没办法,我只得磨磨蹭蹭的走下楼梯,走向那个值班室。我想,既然师父让我去找同样的电线,恐怕他心里就已经有数了,一定是在现场的某个角落存在这种东西,给我个锻炼的机会而已。那么,唯一剩下没查过的就只有保卫科的值班室了。
就在我提心吊胆在值班室里四下张望时,一种奇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我差点心脏病突发。
笃,笃。
几声闷响,似乎就在值班室外头。我努力抹了下头发,试图说服自己那不过是我自己的幻觉,但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十秒,也许几分钟,反正我当时的冷汗是已经打湿了领子。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我总算闹明白了,那是敲门声。
没错,白天跟着王师兄勘查现场时,我看过那扇门,就在值班室外头的墙壁上,一扇老式的防盗门,铁水管焊接,两边包着一层铁板,厚重坚固,这个声音正是从防盗门那儿传来的。
我看了下表,夜里10:50,深更半夜,会有人来找我?更何况这里是封闭的现场,外头有民警值班,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靠近的。
笃,笃,敲门者似乎很有耐心,有节奏的催促着我。
“谁,谁在那儿!”我努力壮着胆子,大声吼道。
“我啊,”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外答道,“派出所的小刘,来看看你。”
“小刘?”我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下,白天那么多民警在现场,有个姓刘的也不是不可能。但他怎么知道我在里头,又会有什么事情找我呢?
“我很好,你去忙吧。”我尽量装作平静的回答道。
“没事,你开开门,我们来聊聊吧。”门外的人声音听起来非常镇定,“快开门吧,外头好冷唷。”
“不好意思,我在勘查现场,你明天上午再来吧。”我扯着喉咙喊道。
“没事,一起勘查不正好?”那个人非常有耐心,“都是警察啊,怕什么。”
怕什么?鬼才不怕。我当时真后悔白天来的时候没问师父申请领枪(实际上那个时候我的执法资格和持枪许可都还没批下来,就算申请了也不可能领到),否则我真恨不得对着铁门开上几枪,这事情也太奇怪了吧,哪里会有警察这么好奇,明目张胆的妨碍刑警工作的?
看着我没搭理,门外的人稍微消停了点,但没过几分钟,又开始敲门了。
“你可别后悔,”我只得试着把他唬走了,“我开门就是一枪,管你是谁,趁我的枪还没响,你快点走吧。”
“哟,火气蛮大啊!”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隔着门传了过来,“还开枪呢,你吓哪个啊。”
师父?
“快点开门,我是老馒。”果然是师父的声音,“胆子小咋当刑警啊。”
我常常的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那扇铁门跟前,扭开暗锁上的保险,哗啦一下来开了门闩。
门外站着两个人,居然就是师父和小张师兄。
“哎,师父啊,不带你这么坑人的吧!”我气的满脸通红,“都快要被你吓死了。”
“嘿嘿,新入行的刑警,都要找机会锻炼锻炼的,我们做的工作,就需要个超大的胆子。”小张师兄解释说。
“查完了吗?找到电线没?”师父微微一笑,平静的问到。
“报告师父,没有。”我摇摇头,“都找遍了,绿的黄的白的蓝的都有,就是没有这种紫色的花线。”
“嗯,好吧。”师父看了看表,“不早了,我送你回家,车停外头的。明早7点,我来接你,9点钟有案情分析会。”
哇!我顿时如同遇到大赦一般,高高兴兴的跟着他两走出了商场,对今晚的事情完全没有多想一点。
早上9点,在中队的会议室里,“10.15抢劫杀人专案组”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准时召开。
首先发言的是刘法医,尸检报告出来,和在现场判断的一致,两名死者分别死于内脏破裂出血过多和机械性窒息,死者甲头部有钝器击打的痕迹,但不是致命伤;死者乙腹部也有锐器刺伤的痕迹,刺入腹腔但也不是致命伤;同时,在死者甲身上的9处刀伤中,至少是由两把不同的利器造成,臀部、腰部的应该是一把单刃的刀具,宽约2公分;其他伤痕则由一把双刃、变宽的刀具造成,最窄处约1公分,最宽处约4.2公分。其中,左胸的两刀、肩胛骨下两刀都是致命伤。
然后是小张师兄和小王师兄先后发言,介绍了现场勘验和痕迹鉴定的结果。可以肯定的是,现场的前门、后门的锁具都没有被破坏过,也无技术开锁的痕迹,并且可以排除偷配钥匙开门的可能。另外,经过反复试验,确定后门的门锁只要关上,就只能从室内打开;大门卷帘门由两把挂锁控制,有钥匙的是三个人:刘经理和营业组长杜辉、保卫科科长赵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