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整整齐齐的斜挂着两根橡皮警棍。
“是啊,为什么他们没有反抗呢?”我终于明白了师父的意思,“这么大动静,后面的许澔应该能听到啊,为什么没有想到取下警棍去前面支援呢?”
“对,这就是这个案件奇怪之处。”师父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了,“领导让盯住赵长河,是因为案子理不出个头绪来,他的嫌疑没法洗清,但我们不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任何可能性,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都仅仅是可能而已,这个一定要记住哇。”
“嗯。”我郑重的点点头。
“那现在你对这个案子,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师父又恢复了往日那种不温不火的声音。
我摇摇头,之前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假设,一验证却是漏洞百出,我哪里还有什么想法。
“我倒觉得,”小张师兄想了想,认真的说道:“这家店的安全管理不是很严密,商场里杂物又很多,会不会是凶犯在白天混在顾客中进入商场,然后隐藏在哪里,等天黑之后再动手杀人抢劫?”
“这个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师父摇摇头,“但还是有点问题,为什么这个凶手要忍饥挨饿,等到11点钟才动手,而不是八九点钟就做呢?时间越长,他们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啊。”
“那师父,会不会凶手是从后门进来的?”我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也不能排除,但同样存在很大问题。”师父笑着说,“痕检时你都参加了,那个后门的锁,有印象吧?”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外边是没法打开的。”我突然觉得找到了一点线索,“那正好啊,赵长河是熟人,又是他们的上级,敲门让他们从里边打开后门,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昨天谁还说要开枪的呀?”小张师兄揶揄的笑了。
“昨天一是让你练练胆子,二来也是做一个小小的侦查实验,”师父说,“事实证明,深更半夜,哪怕是熟人,也不会轻易开门。更何况两个死者都是经警,正在守夜,哪里会轻易开门放人进来呢?”
“对,我也赞成师父的意见,”小张师兄点点头,“还有一条,如果真的是领导来查夜,王金海按常理说也应该走过来答话,没道理他会死在外边的柜台边上。”
“嗯,是的……”,白天现场勘验的场面像是电影一般,飞快的在我眼前跳过,“我记得,王金海的尸体周围有喷溅状血迹,也有滴落状血迹,唯独没有拖拽的血痕,不可能是被移尸的啊。”
“所以啊,小叶你运气真好,才来两个月就碰到这么一起大案,”小张师兄拍拍我的肩膀,“好好跟着师父学吧。”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血迹检验的报告就都出来了。也真是难为技术室的兄弟们了,很难想象,近百个样本是怎样在两天时间里一一检测完成的。7点钟,小会议室里,专案组第二次案情分析会准点召开。
血迹检验的结果,不出意外:现场提取到的所有血迹样本,均为死者王金海、许澔所留,其中,大厅柜台周围提取到的样本全部是王金海的,保卫科办公室地面提取到的样本是许澔的,而那块师父特别注意过的毛巾上的血样也属于许澔。未发现有其他人的血迹,未发现两人的混合血迹。
而现场勘验的工作也全部结束,唯一值得称道的新发现,是小王师兄在现场大门外、固定卷帘门的锁环上,提取到了一点可疑的擦拭状血迹,量很少,但经技术鉴定,认为是属于死者许澔的。
外围调查的孙警官也有了反馈:那个保卫科长赵长河,母亲确实在一个月前住院,原因是胃部出血,已经调取了住院病历,并向主治医生核实。前天晚上的值班护士证明,赵长河当天晚上确实曾到过医院,来的时间不清楚,但至少在护士交接班的19:30,她看到赵长河躺在病床边上的陪护椅上。
“然后呢?”关局长挑了下眉毛,“小孙你是老刑警了,不会就拿这个交待我吧?”
“哪能呢?”孙警官嘿嘿一笑,“我先是找到了住院部楼下的门卫,他只是模糊记得晚上21点左右有人出去过,但不知道是不是赵长河。后来我又来到楼下停车的地方,那个老伯很肯定的记得21点刚过,就有人来拿了一辆黑色的永久自行车走。因为当时所有的车子都被铁链串了起来,老伯被那个人从被窝里喊出来开的锁,所以记得非常清楚。我对照了下他的描述,和赵长河身形特征类似;外围调查也证实,赵长河确实有一辆黑色的永久车。”
“这么说,赵长河很可能就是下班后去了医院,九点钟再溜出来?”师父沉思片刻,“那个医院,骑车都现场,需要多长时间?”
“我和小明下午试了两次,不会超过50分钟,尤其是晚上人少车少,时间会更短。”孙警官果然是经验老道,不等领导安排,都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我心里暗自佩服不已。
“嗯。”师父点点头,不再说话。
“从第一次跟赵长河的询问笔录来看,”另一个侦查员补充道,“他对我们撒了谎,他说自己是第二天早上才从病房离开,一赶到单位才知道命案的事情。”
“老蛮哪,我看这个赵长河嫌疑很大啊。”关局长放下茶杯开口了,“你的意思呢?”
“大,确实很大。”师父郑重的站起身来,“刚才小王的新发现,更加增大了他的疑点。之前我就在想,无论凶手从哪儿进去,他总的出来,对吧?后门可以走,但出去之后就没法再从里头关上,除非死人爬起来帮他锁门。那能走的只有前门,现在这个血迹证明了我们的推测,凶手是在杀害两人之后从前门逃走的。前门门锁没有损坏,就必须有人从外头打开前面的卷帘门,而有钥匙的就三个人,你说赵长河嫌疑大不大?”
会议室里,一片嗯嗯之声。
“而且,他撒谎了。当然,这个不算证据,很可能只是他回了家,或者去了别的地方,怕被我们怀疑,才撒谎说在医院。但这确实也是一个严重的疑点需要澄清。”师父喝了口水,又接着说道:“我有一个推论,这次抢劫杀人的凶手中,必定有至少一个人,是其中一个死者的熟人,或者都是,否则现场不会那么平静。很明显,凶手是突然袭击,而且是走近之后才动的手,如果是陌生人,估计做不到。而这一点,赵长河符合条件。”
我听得有些诧异,中午的模拟实验里头,师父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好,那大家意见一致,小王,去办手续,抓人。”关局长一拍桌子,“先审问下再说,能起获赃物就铁板钉钉了。”
“呃,局长,”师父却皱起了眉头,“赵长河嫌疑虽大,但毕竟这个案子我们还没理顺,现场重建都做不到,现在抓人,是不是草率了一点?”
“哎,你以为我不明白啊。”关局长是很认真的叹了一口气,“问题是你们知道不,这个案子影响有多大?就开会前一分钟,省厅姜厅长来过电话催问,昨天,陆市长来电话慰问参战民警,这破不了案,我们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