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我取的，不是别人户头上的钱吧？”他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的瞪着我，愤怒下面是一闪而过的恐惧。

“当然不是，绝对是你自己的钱。”我又拿起了另一张纸，“不过，死者王雅琴的男朋友说，有个人曾经交给他九万伍仟元，用于绿色银行大造林的投资款，你说奇怪不？”

“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大造林。”他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汗珠了。

“哎，你记性真差。”小王师兄拿起一个证据袋，里头是一张打印的颇为考究的硬折子，“《绿色银行工程原始股凭证》，名字一栏是程汝力，但貌似被人涂改过，改成了王文金？和你的名字一样啊。”

他紧闭着嘴，低头不再说话。

“还有啊，这上头，封面封底，好几页都有你的指纹呢。”小王师兄拿起了《指纹鉴定报告书》，“再说不知道这事，说不过去了吧。”

“好，我承认，我是被王雅琴她男人那个王八蛋给坑了，赔了九万五，”王文金猛然抬起头来，恶狠狠的冲着我们吼道：“可老子是受害者！受害者！你们公丨安丨不去抓诈骗犯，帮我找回损失，反而把我抓进来，这是什么道理！”

“别着急嘛，那个案子，是经侦的同志负责的，”我轻轻的摆摆手，“不过，杀人碎尸，可就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了。”

“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王文金嘟哝着。

“不知道？”我笑了，这个时候还装傻啊，“来，我讲给你听。案发当天，你当天6点25分，打电话给了王雅琴，约她到你住的地方，没说错吧？”

“我记不得了。”

“不用你记啊，”我从文件夹里拿出了通讯公司盖章的证明，“有通话记录摆在这里呢。你先别忙申辩，我说完有的是时间给你说。然后呢，你为了某件事情和她发生了争吵，估计是为了那9万5的事吧？然后，你掐死了她，这个我倒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动机。再然后呢，你急匆匆的回了一趟单位，拿了几个编织袋和尼龙绳，第二天中午，你回到出租屋，开始动手分尸，并趁着傍晚，分三次把尸体抛在了灯影河的河岸上。再然后，你回到出租屋，打扫干净地板，再装作若无其事的去上班，对吧？”

“没有，我没有。”

“知道你嘴硬。”小王师兄笑嘻嘻的拿出一张照片，展示给王文金看，“我们在你家里，没搜到相同的编织袋。但你忘了，袋子内外都沾了不少水泥灰渣，很显然就是建筑工地上用的。不出所料，我们在你公司的工地上，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袋子。你先别急着说，看袋子口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印上去的『1106』？那是水泥的批号，证明抛尸用的袋子，跟你所在单位工地上的袋子，都是同一个水泥厂、同一批水泥用的。”

“那，水泥多了去了，金宁市就一家建筑工地呀？”

“那当然。”我摇了摇头，“你能想到清扫卫生间地面，说明还蛮专业的。对了，你用的是84还是洁厕灵啊？不过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在你卫生间蹲便器的缝隙里，就找到了那么一点点血迹，在墙角的下水管上也找到了一点，结果，DNA证明都是王雅琴的，这个，你又怎么解释呢？”

“我不知道，她来过我家好几次，有次恰好是她生理期，也许就落在那儿了。”

“嗯，这个解释也不是不可能啊？”我看着小王师兄说道。

“对哦，他说的也有道理啊。”小王师兄点点头。

“啊，那你们还不放了我。”王文金如释重负。

“不过，你看看这是啥呢？”我从桌子下面，拿起了一个证据袋，里头是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啊？”王文金猛然抬起头来，嘴巴张的老大。

“我从你家出来，就想啊，如果我是你，这把菜刀，怎么处理才好呢？扔垃圾桶？不行，”我撇撇嘴，“会被捡垃圾的人发现。丢到河里？呃，带着菜刀走那么远，万一碰到熟人，不安全。我就在你家附近转啊转，咦，旁边有一排平房正在拆迁。那我就想啊，这些碎砖头里，会不会有什么宝贝呢？你看，这不就来了嘛。”

“王文金，”小王师兄接过菜刀来，“你真的都不用交代了。这把刀的刀柄上，全是你的指纹；刀身上，有王雅琴的DNA。就连我们在尸体的骨头上找到的一小块金属碎屑，都和这把刀上的缺口形状吻合，金相分析也完全一致，你如果能脱罪，我还真佩服你了。”

“还有，我们在你一条牛仔裤的裤脚上，发现了一些泥土，而这些泥土恰好和河岸边上的泥土成分相同。”我补充道，“甚至还有一些草籽，等过两天培养实验出来，估计也能证明你到过抛尸现场吧？”

王文金彻底耷拉下脑袋，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他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接下来的审讯，不如说是王文金单方面的交代了。他和死者王雅琴发生并保持了不正当的性关系，长期以来一直没有断过。而王雅琴的同丨居丨男友，也就是程汝力，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上了“大造林绿色银行”这个很忽悠人的非法集资项目，通过王雅琴给他吹枕头风，好说歹说，骗他掏出了9.5万元。而这些钱，是他在和前妻离婚时分得的房屋补偿，相当于他全部的家当与毕生积蓄。

因此，当发现自己被骗之后，他急火攻心的找过王雅琴，让他们赶紧还钱。但王雅琴又哪里还得出来呢，于是就一拖再拖，每次都用好话哄着他。直到案发那天，他又打电话叫来了王雅琴。这次的见面并不愉快，两人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共赴巫山，而是直接谈到了钱上。王雅琴逼急了，直接抛出话来，要钱没有，你自己去东北要吧，又不是咱们收了你的钱，股东证不是给你了吗？他也急眼了，把股东证摔到地上，这就是张破纸！王雅琴捡起来，说好吧，既然是破纸，留着也没用，抓起来就着势要撕。

这下，长期以来的积怨终于爆发了。王雅琴害的他沾染上性传播疾病，害的他人财两空，甚至连他和前妻的分手，种种生活中的痛苦经历在那一瞬间突然汇集到一点：他完全丧失理智，疯狂的抢过了那张《股东证》，王雅琴不松手，他就猛然一把将其推倒在床上。王雅琴并没有求饶，而是拿起手机给程汝力打了那个最后的电话。然而，就在短暂的通话后，他扑了上来，怒火中烧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很快，王雅琴的身体不再动弹。

面对冰冷的尸体，他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做了，只是把尸体胡乱塞到床下，穿上工作服去了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