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汤来到留置室,立即对他进行了预审。
“杨世飞,号晚上,你在干什么?”我平静的问道。
“呃……没干什么,在网吧呆着。”他头也不抬的回答。
“网吧?哪个网吧呀?”我追问到。
“……家门口的绿苑网吧。”
“呵呵,”我笑了,“你应该知道,网吧都有摄像头的,又有身份证登记,这个我们很容易就查得到的。”
“要是你说的是假话,会对你很不利的,属于认罪态度问题。”小汤补上一句。
“警官啊,今天是19号啊,我哪里还记得清楚?”杨世飞无奈的说道,“那我问您,您号晚上在干啥,您记得嘛?”
“嘿嘿,说得好。”我也乐了,“你穿多大鞋子?”
“40码。”
咯噔。我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的常态。这个问题很好查,只要我们能在他家找到同样花纹的鞋子,基本上就跑不掉了。
然而,接下来的搜证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在那把匕首上,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血迹,甚至连刀柄的缝隙中也没有找到,这倒是符合杨世飞所说的从来没拿它砍过人的话。当然,也可能是它被人仔细擦洗过了。在他的住处提取到的所有鞋子,包括他脚下那双,竟然都是40码,鞋底花纹的形状也与我们提取到的那两枚足迹不同。小王师兄不死心,把鞋拿回实验室,拿棉签仔仔细细的擦了个遍,还是没有提取到血迹。
嫌疑人那边,我们后来又去看守所提审了几次杨世飞,得到的结果依然一样:他对那几起**、抢劫、杀人案件矢口否认。
回到队里,我已经是口干舌燥,往椅子上一趟就瘫了。忽然觉得对面似乎坐着人,猛一抬头,哇,是师父呢,赶紧坐起来。
“啊,师父,你在啊。”
“嗯,”师父拿着茶杯,不紧不慢的点点头,“查得怎么样啦?”
“哎,”我叹了一口气,“嘴很紧,没开口,他估计知道我们手头没证据,就是不肯说。”
“你啊。”师父把茶杯轻轻一放,“你啊!”
“咋了?”我一个机灵,脑子清醒了不少。师父素来对我和和气气,而现在他的神情,分明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
“你告诉我,那个杨世飞,现在是什么身份?”师父问道。
“嫌疑人啊,刑事拘留了。”我没反应过来。
“嗯,还没糊涂。”师父点了下头,“嫌疑人,嫌疑人,就是有嫌疑的人。那你为什么就能肯定,这些个案子一定是他做的?”
“我~我没说一定是杨世飞做的啊?”我彻底一头雾水了。
“对,你没说。”师父站起来,走到我旁边,“可你的心里已经这么认定了。”
“师父啊,”我有点哭笑不得了,“如果他没嫌疑,我们抓他干嘛啊?肯定是怀疑他,才去调查啊。”
“没错,有嫌疑。但是,作为丨警丨察,千千万万,万万千千,不能在没有查到决定性的证据之前,就在心里认定了谁就一定是凶手。”师父拍了下我的肩膀,“一旦你被这种情绪左右,你就会丧失你原来的判断能力,该看到的地方看不到,弄不好就是个冤假错案。”
“嗯。我知道了。”我有口无心的应了一句。
“你不是问过我,一辈子这么多案子,有没有遇到破不了的吗?”师父走到窗前,背对着我摇了摇头,“我告诉你,就一个。”
“嗯,不过师父你没给我说是哪个啊。”
“十三年前,XX机械厂的财务室被盗,丢了二万多元,一个看门人被杀害,”师父不紧不慢的讲着,但声音明显很是低沉,“这个案子就是我处理的,很快就圈定了嫌疑人。那个小伙子是这家厂子的职工,当天晚上有人看见他下班后去了工厂。”
“是有点问题。”我点点头。
“嗯,他之前还有过不良行为记录。在财务室的门口,大半个脚印和他的一双鞋符合,楼后面地上发现的一只新的棉纱手套,大小和他的手合适,上面沾了一些机油;而他两天前恰好领过一双手套,现在却说丢了没找到。”师父继续说道,“而他是个铣工,天天都可能接触到机油。你觉得,他的嫌疑大不大?”
“大。”我老实的回答到,“不过证据还不充分。”
“对,亏得你还说得出证据不充分。”师父点点头,转过身来,“我们搜查了他家,发现此人的小偷小摸行为似乎一直没改掉,抄出许多明显不该有的东西:废铜管、旧电线、活动扳手等等。车间一看,都证明是他从工作中顺手牵羊带回来的。另外,还有一些小东西,计算器、游标卡尺,都是他领过又私自带回家的。他自己先说晚上没去过厂里,后来又改口说是去溜达过。”
“嗯,凶器有没找到?”
“在他的家里,找到一把自己用锋钢磨制的小刀,”师父说到,“刀擦洗得很干净,没有找到任何血迹。”
“呃,好像还差一点,赃款呢?”
“问得好,这也是当年我心里最不踏实的一个问题。”师父苦笑一下,“那个时代,我们内部的操作程序也确实比较粗糙,倘若是起获了赃款,哪怕是一部分赃款,这个小伙子绝对就推上刑场了。但缺了这个,案子就没法定下来。”
“后来呢?”我完全被这个案子迷住了,这可是师父从来没给我讲过的事。
“后来,呵呵,没法判,也不敢放出去啊,就这么拖了好久,”师父长叹了一口气,“直到一个女青工站出来,给他做了不在现场的证明,无罪释放。”
“不对,要作证早干嘛去了,弄不好是假的,怎么能就这么放了?”我连连摇头。
“你说得轻巧。那个女工,是结过婚了的,老公出差在外地。那天晚上,他去厂里头就是接那个女工下夜班,然后两个人一起跑到旁边看了电影,然后去女工家过了夜。这种出轨的事情,那个女工哪里敢讲出来,放在今天估计也是要闹得鸡飞狗跳吧?何况那个时代,直接可能丢工作啊。”
“嗯。”
“所以,那个女工一直憋在心里,直到后来一天,听说镇上要开公判大会,要枪毙这个小伙子,她才下定决心,不顾一切的站出来,把事情讲了清楚。”师父说到。
“可前面那么多证据呢?”我有点不甘心。
“对,是证据。可你倒过来想想,那些证据,哪个不可能是有两种解释的?”师父略微抬高了点声音,“鞋印,劳保鞋,半个工厂里都穿那种鞋。手套,车间工人人手一双,上面又没他的指纹。他之前有小偷小摸,有捡破烂,有把发放的工具私自带回家,可这些和他盗窃杀人,有直接联系吗?”
“啊,”我想了想,“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