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一旁负责摄像的小汤突然大叫起来。
这一声尖叫,恐怕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惊喜吧。
包里毫不意外的露出一张脸来,确切的说,是一个被砍下的人头的脸部。
检查在水里泡了很久的尸体,的确是个很不愉快的事情。虽然小汤和我都观摩过好几次法医尸检,但面对这个膨胀、发黑、面目狰狞的人头时,连我都有点受不了了,小汤更是哇哇的吐了起来。
没辙,我们还是按照程序,尽快做好了勘验笔录,该签字签字、该拍照拍照。最令人郁闷的是物证组的兄弟们那天都刚好在外头跑,我只好把那个人头原样放回旅行袋中,再裹上一个专用的塑料证据袋,扔在警车的后备厢里拖回了分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后面大概半个月,小汤都还说车里有股恶臭味,宁可自己骑车也不坐这个。
从外表来看,我觉得这个人头很可能就是属于本案的死者徐俊乐。但法律是不承认推测的,我们迅速提取了DNA样本,交给物证的兄弟检验。
另一方面,陈法医也立即展开了尸检。当时,对那具烧焦的尸体的躯干部分的尸检结果,并没有指出死因,只是排除了溺水、中毒、枪伤或胸腹部刀伤的可能。而头部的检查就很明确了:死者头部有4处裂口,从痕迹判断是钝器致伤,更确切的说,应该就是一把普通的锤子。开颅检查,发现颅骨有相应的骨折、大脑也有大面积的挫伤,简单的说,徐俊乐是被人用锤子对着脑袋猛然敲击致死的。
四处伤痕,深浅不一,最重的一击在顶骨右侧。陈法医用镊子指着伤口,问了我一句:“看出名堂来没?”
“呃……”我愣了一下,“是不是说,凶手是从死者背后,突然袭击的?”
“嗯。猝不及防,一下打倒,”陈法医点点头,“同时,从力度判断,锤子举得不高。受害者倒地之后,凶手害怕其不死,又打了三下,你看,颞部这儿,如果不是倒地之后很难打中这么个位置。”
“锤子举得不高……”我脑子里飞快的回想起来,“记得这个死者,好像是一米七身高?”
“1.72米”。陈法医翻了下工作日志本。
“要么,是环境限制,在车里动的手,所以锤子没法举高。”我想了想,“要么,就是凶手个子比较矮,要够一下才能敲到死者的头部?”
“我倾向于后一种情况,”陈法医点点头,“你看,这儿,头皮有明显的擦伤,额头有淤伤,还有生活反应,很可能是死者被第一锤子打倒后,撞在地上留下来的。车子里都是软垫,撞不出这种效果。”
“小汤,你多高?”我转过身去问道。
“干嘛问这个?”小汤一脸的困惑。
“快说啦,正经事。”
“一米六五。”
“真的?”
“讨厌啦!1.64,满意了吧。”小汤显然被这我弄懵了。
我随手从工作包里拿出手电筒递给她,指着我自己的右边顶骨,“来,你站到我后面,然后打下我的这儿。”
“哦。”小汤还是一脸的疑惑。
梆!
“哎哟”,我忍不住叫了一声,蹲了下来。小姑娘真实在,让她打就真打啊?
“师兄,没事吧?”小汤吓到了,赶忙揉着被打的地方,“师兄你让我打的呀……”
“没事了,”我苦笑着重新站起来,“陈法医,你说的一点没错,就是这个感觉,差不多对上了。”
“对上什么了,师兄?”
“个子。我没记错的话,王登,身高大概就是一米六左右,矮个子,真好能对的上了。”我松了一口气,“万事具备,只差证据。”
“下一步呢?”
“找师父,开传唤证。”
我在局里的办公系统内迅速填好《传唤证》,发给了上级,也就是师父批准。
“呃……”师父看了看屏幕,不置可否的点下了鼠标,旁边的打印机吱吱的吐出一张纸来。
“我这就去盖章。”我抓起打印好的传唤证,转身就想走。
“回来。”师父喊住了我,”讯问提纲想好了没?“
”师父,在这儿。“小汤在一旁递上了工作日志,上面有我们写好的讯问要点。
”差不多,“师父迅速扫了一眼,”但还有个重大问题,如果王登死不开口,准备怎么办?“
”不怕,第一,我们会搜查他的车子,找找有没有死者留下的痕迹,“我早有准备,”第二,我们会把他的照片,让那个烧烤摊老板作混合辨认,不怕他不认账。“
”都是思路,但不保险。“师父摇摇头,”最重要的物证,你们还没找到呢。“
”嗯……“我沮丧的点点头,”是,死者自己驾驶的汽车还没有找到呢。“
”那么大个汽车,钢筋铁骨的,不会凭空消失。“师父沉着的点点头,”既然那么一颗人头,你都能给它找出来,何况是这个汽车呢?我看,还是没下功夫啊。“
”那……“我一时语塞。
”传唤王登,我同意,“师父拍拍我的肩膀,”不过,主要精力还得放在找车上,物证不会说谎,这才是关键啊。“
”是!“
回到办公室,我、小汤和小王师兄,围着电子地图,绞尽脑汁的揣摩起这辆失踪了许久的大众汽车,究竟会藏到哪里去了。如果这个案子发生在美国,那凶手最大的可能就是把车子往哪个荒郊野岭一扔,几年都没人发现。但是,在中国,在金宁市,这种可能性却微乎其微。公路边上都是村庄,不是没人烟的地方,太偏僻的地方车子还根本开不进去。再说,以国人的经济实力,一辆废旧汽车停在野外尚且会被人注意,何况死者徐俊乐的大众车上路不过3年,还算是比较新的。
同时,从交警兄弟那边来的信息,这辆挂着”江A.82P97“牌照的车子,在案发之后就没有上过高速公路的信息。当然,凶手可能是从省道或者什么便道绕过了收费站,但出本市之后总归会有一个收费站是躲不开的吧?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干脆找了个收黑车的,把这辆车给折价卖了。然而,考虑到王登对本市根本不熟悉,他应该没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机会出手。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们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快要下班时,我无意中翻阅交警兄弟传过来的资料时,一个细小的问题,才让这个谜团豁然开朗:
这是收费站提供的收费站记录,在21号的时候,王登的车子,牌号为江E.J5G25,从润洲站进入高速,然后在汤泉站下高速进入金宁市,共收费24元;23号,同样的江E.J5G25,同样在汤泉至润州的高速公路上跑了一段,只付了19元钱。
这多出来的5元钱,是怎么回事?
我们立即联系到了汤泉收费站的管理人员,答案和我们设想的完全一样:24元,是一辆10座小面包车的过路费;19元,是一辆正常的家用轿车的过路费。
”哈!“我和小汤忍不住击掌庆祝起来。
”别急“,小王师兄撇撇嘴,”还要让交警那边查查,23号以后,这个江E.J5G25有没有别的通行记录?“
日期:2015-09-08 1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