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这个“丨警丨察”会装模作样的给受害人开了一张“罚款收据”，以表明自己没有私吞罚款，而其中一张假收据就躺在报案材料里，也许就为我们抓到他而提供了最好的线索。

正当我们准备汇报这一发现时，师父平静的告诉我们：

顾应文，已经被金宁市检察院给批准逮捕了。

“什么！”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有新证据？”

师父摇摇头。

“那，凭什么逮捕？关局长怎么会这么糊涂！”我真是愤怒了，“又搞个赵长河出来吧！到时候就好看了。”

“师兄。”小汤赶紧拉了下我的袖子，小声的说道：“门开着呢。”

“坐下来说。”师父丢给我一支香烟，自己也点着了一根，“听说过多通道测谎仪吗？”

“有点。”我想了想，“好像是美国的情报部门和FBI在用，用在内部人员审核上？”

“嗯。”师父把桌上的一份报告推了过来，“昨天晚上做的。一个留学回来的专家，说测谎仪显示，顾应文作案的概率非常之大。”

“我不懂这个，”我看了报告上一堆高低起伏的曲线不知所云，“但师父，就凭这么个测试就逮捕，未免太草率了吧？”

“对，我也这么说，”师父点点头，“但人家拿出这么个新玩意来，还说的头头是道，关局长、省厅的领导，就都很难不下决心。”

“师父，”小汤仔细的看了看报告，“这个测试本身就有问题。你看问的是什么问题呀？问他是不是知道他妻子有外遇，他说不知道，结果证明是说谎……这种问题，你让人家怎么回答才好？还有，这上面不是说了嘛，顾应文说自己当天在家，这句话是真的，在家，怎么可能出去杀人？”

“嗯，暂时只好不管他了。”师父看看表，“这样，一起去吃饭，然后再给我说下你们的发现。”

在分局食堂，师父耐心的听完了我们的汇报，顺道告诉了我们另一个消息：小王师兄他们，去查了当天收费站的通行记录，把当天傍晚后驶入景区、早上九点钟之前驶出景区的汽车名单一一核实，并未发现特别可疑的车辆。

“你的意见呢？”师父看着我问。

“我想，嫌疑人根本就没开车进入景区。一来是目标大，二来是非制式警车，如果被受害人看到反而会怀疑，”我回答说，“三来白银山里头地形复杂，开车未必方便。”

“而且，有个受害人提到，假丨警丨察走后，他听到了后山有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小汤补充道。

“嗯，很好，和我想的一致。”师父难得的表扬了我们，“自从小汤进了刑大，我这个徒弟总算有点长进了。”

“呃……”我有点囧了。

“师父，摩托车的话，恐怕就更难查了。”小汤没接茬，“特别是二手的摩托车。”

“我建议，是从那张假罚款收据入手。”师父想了想，“卖假发票的人不少，卖假的罚款收据的人就不多了，追一追吧。”

“嗯，我马上去办。”

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案子的流程，走的非常的快。原本关局长和师父还希望能在市检察院那里挡一下，比如说补充侦查啥的；但实际上仅仅过了三天，这个案子，就被起诉到了金宁市中院。

听到这个消息，我眼睛都直了。这样的案子，证据如此不足，也能起诉吗？

追查假收据的工作，我们丝毫不敢怠慢，但却并不顺利。那一张收据，是从一本伪造的“金宁市统一行政处罚现场执行通知书代收据”上撕下来的一张，而从印刷质量判断，应该是小印刷厂偷偷印的。

我们提审了好几个因为伪造国家机关公文、证件、印章罪的嫌疑人、罪犯，拿着这张收据给他们辨认，只有一个人有印象，说他应该是做过，但至少印了上百本，基本都卖出了的，时间也是一年多以前，所以根本无法以此追查到凶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们却依然毫无进展。

于是，一个个不眠之夜，我、师父、小汤和小王师兄，坐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苦熬，不断的从凶手的角度去思考，去模拟整个作案的过程，再来寻找这个过程中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我和小汤疲惫不堪的走进办公室，一开灯，才发现师父坐在窗口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

“师父，不去吃饭？”我随口问到。

“刚来的通知，明天开庭。”师父冷冷的回答到。

“太快了！”我吃了一惊，“从逮捕到起诉到开庭，还不到一个月啊，这、这是不是疯了？”

“哎，当时老关还说，检察院会拦住，我们只管报捕，结果给放过去了；现在送到法院，”师父摇摇头，“不知道会不会把好这最后一道关？”

“应该会吧？”小汤说得很没底气，“毕竟，现在连凶器都没找到，物证缺乏，怎么定罪啊？”

“希望。”师父叹了口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们，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和小汤对视一眼，摇摇头。

一切都陷入了僵局，线索也全部中断。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法院开庭，等待那个凶手再次作案。

而事情的转机，却是来自于一条并不起眼的消息。

这条消息，是在警务平台的每周案情通报里看到的。那是一个非法制售假冒的警服、警衔标志的团伙，被上官区分局治安大队一举查获，抓获嫌疑人多名。

我心不在焉的翻了翻通报中的物证图片，一边吃着刚买来的夜宵。突然间，一张照片让我心跳加快了：

那是一幅手铐。从外形看就知道是山寨的，外观和警方配备的略有不同，但也是很结实的铁家伙。

虽然这个线索完全可能是巧合，但刑警的本能让我们不会忽视任何一条线索。第二天一早，我和小王师兄赶到分局，请求他们的协查。

当那几幅手铐从物证室拿出后，我们戴上一次性手套，仔细的翻看起来。在铰链的地方，我感觉到手指尖有一点黏，翻过来仔细一看，哦，就是嫌疑人给它涂的油，大概是为了避免因为加工精度不够而打不开的窘境。

“小王师兄”，我突然眼前一亮，“能不能把这个油斑取样分析一下？”

次日上午，我们赶到看守所，直接提审了嫌疑人梅某。

“说说看，你为什么要造假警服？”

“呃……不懂法，以为最多就是罚款。”

“呵呵，”我拿起了装在证据袋里的手铐，“这个，也叫做不懂法？你觉得手铐能拿来干嘛？”

“……我错了。”

“好，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小汤翻开了记录本，严肃的说道，“你要能讲明，这些手铐的来龙去脉，也许能轻判。”

“你说了又不算。”梅某嘴里嘟哝着，“你又不是法官”。

“哦？那我告诉你吧，”我一脸严肃的说道，“宽大处理，我们不敢保证；但说不清楚，搞不好两条人命就得算到你头上。你卖出去的一副手铐，跟一起命案现场发现的痕迹吻合，这里头的后果，自己掂量掂量吧。”

梅某认清形势之后，交代得特别痛快。对于手铐，他说是找了一个小作坊，总共就订做了20副，不过买家的真实姓名已经搞不清了，很多都是通过快递发出去的，金宁市内的几个则是当面交易。

我们迅速核实了他说的情况。他说的那个小作坊，已经在三天前就被兄弟单位给捣毁了，作坊老板交代的情况和他说的20副是一致的。那么，白银山枪杀案的凶手，很可能就在这20副手铐的买家之中，范围陡然缩小。

对于快递单已经很难追查，因为这个梅某是随手就把这种快递单给扔掉了的，加之他同时又开了一家合法的网店（严格的说起来也不太合法，卖的是各种军品配饰之类），每周都会有大量的快递发出，混杂其间很难分辨。

然而，外地的买家是通过银行卡和一种叫做某宝的支付工具付款的，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我们顺着这个线索，在兄弟单位的协助下，一口气抓获了6名非法购买警用器械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