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12-07 22:32:17

（正文）

7月21日，“爱宕”号重巡洋舰上的栗田中将接到了联合舰队司令部发来的关于“捷号作战”的指示。尽管详细作战计划尚未下达，栗田已大致推测出，出动水面舰艇与敌决战的时机很快要到了。在随后两周里，栗田下令除去各舰表面的可燃装饰及日用品，刮去多余油漆涂层，连甲板上覆盖的亚麻布油毡也未能幸免。为保持随时出击攻敌的临战态势，很多官兵晚上就和衣睡在甲板上。

在日本人的眼中，麦克阿瑟看上去似乎并不可怕，他的手下才不过20万人。随着各路增援的纷至沓来，日军在菲律宾群岛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30万人，且处在以逸待劳的有利位置。但他们忽略了重要的一点，美国人可以为他们的每名士兵提供充足的弹药补给和有良好的医疗条件，而日军只能让士兵们躲在工事或战壕里忍饥挨饿，这一点在之前的无数次岛屿争夺战中已经得到了证实。在此之前，美军水面舰艇才是日本海军主要的攻击目标。但是现在，联合舰队已经无力再和美军舰队决一雌雄了。吃柿子只能捡软的捏，美军运输船因此成为“捷一号”作战的主要目标，这是本次作战区别于以往作战的地方。这一重大转变要及时传达给前线作战部队。

8月10日，海军军令部作战参谋樜惨迥兄凶粲肓辖⒍邮紫文鄙裰氐麓笞舴赏砟崂鞒终倏俗ㄌ庾髡交嵋椋虻谝恢髁跆锝⒍铀得鳌敖菀缓拧弊髡降囊臁Ｑ≡衤砟崂魑嵋榈氐阌凶懦浞值睦碛桑敖菀缓拧弊髡叫枰坡杀龅钡芈健⒖站矫娴拿芮信浜稀�

除第二舰队参谋长小柳富次少将、作战参谋大谷藤之助中佐之外，负责配合作战的西南方面舰队司令官三川军一中将、参谋长西尾秀彦少将，第一南遣舰队濑户作战参谋出席了会议。7月上旬，三川已将司令部转移至马尼拉。他的舰队只有一些战斗力不强的小型舰只，以及那些丧失了战舰的水兵和海军根据地部队。匆忙赶到菲律宾上任的第一航空舰队司令官寺冈中将只参加了第二天的会议。

参谋长小柳一走进会议室，就觉得现场的气氛不对。按道理说，如此重要的作战会议应该由丰田司令官亲自主持，至少也是参谋长草鹿出席。但现在居中而坐的却是首席参谋神重德。这位神大佐也算是咱们的老熟人了。虽然官职和军阶不高，但是在海军中，神大佐同样属于大名鼎鼎的显赫人物，尽管那些名声大部分属于负面的。日军参谋素来以疯狂著称，之前如此，现在更加变本加厉。陆军如此，海军当然也不会例外。神和辻政信被并称为陆海军参谋中的两大“疯子”。这点从前文神积极参与谋划刺杀东条一事就可以看出。就像搭档说本山大哥，“一般人是干不出这种事儿的”。果真，小柳很快从神的口中听到了联合舰队司令部在地下室里制定出的“九死一生”计划。

到底是来自东京的首脑机关，神大佐铿锵有力的发言可谓高屋建瓴：“据东京判断，美军下一步的进攻目标很可能是菲律宾，登陆地点为北部吕宋岛林加延湾、中部莱特岛及南部棉兰老岛达沃，三者必选其一。一旦敌军前来进攻，我基地航空部队将率先歼灭敌航母舰队。贵部所承担的任务是：一旦发现敌军来犯，舰队应率先进入文莱湾待命，接到命令后立即出击，消灭敌军运输船队。如果敌军登陆行动业已展开，则以战列舰强行突入近海，开炮消灭滩头之敌。机动部队和第二游击部队将负责把敌快速航母舰队引往菲律宾以北海域尽可能远的地方，为贵部突入作战创造条件。”

在日本海军的指导理论里，历来是“舰队决战论”一统天下。正是因为联合舰队在黄海和对马海战中大获全胜，日本才取得了甲午和日俄战争的最后胜利。尤其是击溃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对马海战，一直被海军奉为胜利的典范。通过海上决战“一战定乾坤”，是帝国海军神圣不可侵犯的最高信条。几十年来，这种思想始终贯穿于海军教育之中。但是今天，作为海军主力的栗田舰队不去和敌人舰队决战，却去打击什么狗屁运输船队，别说手下的那些官兵，连小柳本人都无法接受。难道倾全部国力精心打造的“大和”号和“武藏”号，它们那举世无双的460毫米巨炮就是为了去打运输船吗？这已经不纯粹属于浪费，而是彻头彻尾的不务正业了。

念及此处，憋了一肚子火的小柳霍然起立，慷慨陈词：“此作战计划放弃了对敌军主力舰队的迎击，却以运输船作为攻击目标。不论作战总目的如何，我第二舰队毕竟应以与敌主力决战为第一要义。司令部是否考虑过，本次作战可能将使我水上部队直接暴露在敌军航空兵的打击之下，最终白白损失却未歼灭任何有价值的目标？”

小柳的气愤早在神大佐的预料之中，他不以为然地回答道：“一旦菲律宾有失，则我本土通往南方资源区的海上交通将完全中断。舰队若停在本土，则无油料；若在南洋，则无弹药。因此如果失去了菲律宾，舰队即使能够保全亦属枉然。与其如此，不如在菲律宾作最后一搏，获胜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可能怕小柳还不服气，神稍稍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是丰田司令长官的决心！”

神还真不是假传圣旨。战后在接受审讯时，丰田大将坦诚地向美国人说出了自己当时的想法：“如果联合舰队不参加此次战斗，单靠菲律宾地区的陆基航空兵迎击美军的话，战斗将不会有任何胜算。因此大家才打算赌一把，将整个联合舰队全部投入作战。如果事情发展顺利，我们也许会获得意料之外的可喜结局。但如果遇到最坏情况，我们将有可能丢掉整个舰队。而我感到，我们一定得冒这个险。如果我们在菲律宾战役中失利，即便是舰队保留下来，向南行驶的运输线会被完全切断，因此舰队即便撤回日本领海，也得不到燃料供应。舰队如果留在南面海域，它就得不到弹药和武器供应。这样看来，要以丧失菲律宾群岛的代价来挽救我们的舰队，是毫无意义的。”看来神大佐在前往马尼拉下达命令之前，是接受过丰田大将面授机宜的，有人说他级别太低不能领会领导意图完全站不住脚。

日期：2020-12-07 22:3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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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心想“原来如此”！神大佐的话再清楚不过了：一旦失去菲律宾，联合舰队就变成一堆无法出航的废铁，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这次大本营命令第二舰队奋勇出击，根本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丰田长官真是用心良苦啊，连墓地都帮我们找好了。但小柳还不愿就此罢休，继续追问道：“不管美军在莱特、达沃或吕宋登陆，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敌人都不可能坐视我们攻击他们的运输船队。如果在途中或者在攻击运输船队的过程中遭遇美军主力，我们是心无旁骛地攻击运输船队，还是先与美军舰队进行决战？作为帝国军人，我情愿死在对面飞来的炮火之下。”

一向飞扬跋扈的神大佐竟一时语塞。如此重要的问题，丰田司令官居然没有事先给予明确指示。他本人也是一个狂热的巨舰大炮主义者，对小柳的话非常理解。沉吟片刻，神答复道：“当然是迎击美军主力舰队。”神肯定不会想到，他的这一答复在一定程度上促成栗田在那个决定帝国海军命运的下午，下达了一项几十年来饱受争议的命令。

说实在话，虽然神看上去疯疯癫癫，但他一点都不怕死。在来马尼拉开会之前，神多次请调第二舰队出任首席参谋或作战参谋，亲自指挥并参与作战。但日本海军有一项规定，上级参谋不得转调牵涉到自己参与制定作战计划的下级舰队。这是为了防止上级参谋中有人贪生怕死，在制定作战计划时故意偏袒自己将调往的舰队，一定意义上也是为了公平。神的多次请战申请最终都不了了之。

小柳对神的回答虽然勉强表示理解，但仍不能完全放心：“这个问题非常关键，所以还是请首席参谋一定要向丰田长官汇报此事。”小柳上述一段话在他战后的回忆录《栗田舰队》一书中有着清晰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