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那场连环杀人案是凶手用死亡来谱写的《天问》,涅槃,必定就藏在这些犯罪现场之后。
拿定了主意,时间不容许我有任何迟疑,我必须尽快赶到死亡现场。
不过我现在需要弄到一辆车,否则仅靠腿力怕是连佘山都到不了。
运气不错,不远处正好有辆皮卡在上货,粗心的司机甚至忘了熄火。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车旁,停下来四下里瞅了几眼,没人注意到鬼鬼祟祟的我,于是我猛地拉开车门跳到驾驶座上,一轰油门呼地冲上了车道。
日期:2014-09-08 20:12:00
骂娘声从后头传来,我完全顾不上了考虑抢车的后果,紧握方向盘加速直冲佘山而去。
14点38分,我开着抢来的皮卡车来到佘山山脚,这是第一站,丁启祥的死地。
我下车奔向佘山天文博物馆。天气很好,山路上有很多游人,但无一例外的,我都看不清他们的脸。
我满头大汗地赶到天文馆,站在门前大喘了几口气。这里人少了许多,让一个世纪前建成的建筑更显萧瑟,风似乎都变冷了,刚才还晴朗的天空莫名多出几朵阴云。
保安室里没人,我快步走进馆内,经过几个面容模糊的人影,直奔最深处的神话厅而去。
绕过最后几个弯,来到神话厅前的长廊,尽头的大厅没有关门,远远望去我看到厅内明灭不定的光影,好像有一条黑影在门口闪过。
心脏突突狂跳起来,涅槃近在眼前。我加紧步伐,冲进了神话厅。
空荡荡的厅里只有我一个人躁动的呼吸声,色彩斑斓的壁画宏伟如故,但是除了我没有其他任何人,更别说周庄了。
难道这里就是涅槃吗?手机发出沉闷的钟鸣,15点整。
我转身,不禁瞪圆了双眼。
日期:2014-09-08 20:13:00
盘古壁画的脚下,坐着一具僵硬的尸体。这回我终于看清了一张人脸,他是丁启祥,他的死亡现场和现实中的毫无差别。我走近尸体,丁启祥没有生气的圆脑袋垂在一边,可怖的死状让我寒战连连。
不,我能肯定,这里绝不是我要找的目的地,涅槃还藏在这座城市的其他六个地方。
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赶往方武的丧命之地。
二十分钟后,我站在大同山溪和崖上,两腿累得发软。
我壮起胆子,走到崖边向下俯视。不出意料,我看到了方武被摔得变形的尸体。
他脸朝上,四肢扭曲,脑袋像个被砸碎的西瓜,血溅了一地。我收回视线,返身走向藏在林间的空地。
那棵围在砂岩柱正中的古树已经枯死了,枯败的枝叶散落在泥土中,八根柱子像八个狰狞的审判者,守着被囚禁的困兽。
没有周庄,没有涅槃,同样没有时间让我失望。我迅速下山,开车赶往市郊的观月山庄。
在淀山湖畔,我找到了乔纳阳被湖水泡得肿胀的尸体,但仍然没有涅槃的蛛丝马迹。
我心绪焦灼,在高速驶向枫泾古镇的路上手机铃声敲响了,16点整。
阴云铺满半边天空,阳光在云层里做最后的挣扎。
动物园附近的游人也不少,那些像是脸前飘着一缕薄雾的陌生人在欢喜笑闹,本该是个很有人气的地方,却让我恐慌不已。
16点40分,我来到现实中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家辉超市前门,但眼前这家超市完好无损,游人如织。
日期:2014-09-08 20:13:00
走过货架,在超市角落我找到了记忆中的铁皮房,推开虚掩的房门,一具焦黑的骷髅倒了出来。
我盯着在地上摔碎的枯骨,毛孔大张,冷汗淌过眼角。恐惧让我不知所措,我盘腿坐下,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17点的钟声把我拉回急迫的情势中,现在连涅槃的影子都没见到,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按《天问》辞句的顺序将剩下的三个死亡之地逐一排查。
下个目的地,是位于城东的滨海森林公园,我心事重重的发动汽车,向东边驶去。
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在两港大道遇到堵车,等我从车流里脱身,停在森林公园大门前时间已经到了18点45分。天空被乌黑的阴云完全占领。
公园里空无人迹,走在分外冷清的傍晚林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来到石滩与树林交界处的岩洞口,浓烈的腐臭险些把我熏倒。
19点的钟声响起,只有五个小时了。
我捂住口鼻,借手机的荧光走进洞里。在仿似来自地狱的脚步声中,我走到岩洞的尽头,没有预料中饥饿的蛇群,我只看到一具仰面躺在地上的尸体。
沈紫冰,她的尸体已经被无数细小的利齿咬得支离破碎,荧光下,森森白骨暴露在残破的肉外。我控制不住,把中午吃的牛排全吐了出来,转过身冲出洞口。
这里依然只有死亡,活生生的死亡。
日期:2014-09-08 20:15:00
19点37分,我来到东郊陵园,在公墓旁边的树林里找到了死去的冉天恒,尸体上的皮肤已经黑透了,像此时黑惨惨的天空。握在尸体手里的白菊亮得刺眼。
涅槃空间,是否在最后一个现场?
我没有时间犹豫,从东郊赶到万云小区至少需要四十分钟。我回到车里,点火发动,一脚把油门踩到底,皮卡以最高速冲了出去。
除去路上加油用掉十来分钟,20点48分,我走出万云小区停车场。
腥浊的空气盈满整个楼道,我竭力稳住狂跳的心,走到家门前。
曾经无数次面对的防盗门,阴森森的立在我眼前,与我沉默对峙。
“当……当……”钟声大响,21点整,最后三个小时。
打开门,还是熟悉的玄关,没有丝毫变化,除了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血腥气。
一道闪电划破窗外的天空,紧接着是“轰隆”巨响,整间客厅都在颤抖。我径直走到浴室门口,玻璃门锁上了,我抄起脚边的逃生榔头,把门砸碎。
秦澈的尸体横躺在浴室里,银亮的箭穿过他的头颅,半凝固状的血从眉心伤口处四散而出。
我呆住了。为什么连最后的死亡现场都是这般平静?这里是涅槃吗?
日期:2014-09-08 20:17:00
我打开玻璃门,走进浴室。
不,这不是涅槃,所有的死亡现场都与涅槃无关,我的推测全盘错误。我颓丧地退到盥洗池边,捧起水揉在脸上。抬头,视线定格在明净的镜子里。
我看不清自己的脸,同那些路人一样,我的脸是一团模糊的迷雾。
这已经不足以让我恐惧,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了,我能找到涅槃的所在吗?
我回到客厅,绝望的躲在沙发里。让一切都结束吧,连周庄的藏身处都找不到,我还谈什么复仇。21点一刻,我决定不再挣扎,安静的接受最终审判降临。
林鸢在她的黑白遗照里与我对视,时间在此刻静止。天空落下雨点,敲打在窗上,嗒嗒的响。
亡妻的眼睛里闪着微光,她的唇角扬起一抹浅笑,仿佛在述说什么。
不行!林鸢是在提醒我还不能放弃,她的自杀还与周庄有关,我要为她复仇。
林鸢因为《天问》中的涅槃之谜而死……
《天问》!对了!我手上的钥匙。
我连忙翻开记事本,翻到这首致命的楚辞,突破口就在我手里。把《天问》从头到尾读了一通,我的眉头愈加沉重。
在哪里?涅槃之门在哪里?所有的犯罪现场我都找遍了,可是涅槃仍然不知所踪。
等等,还有一个现场!
记事本中抄录的辞句总共有七个部分,将死亡带给七个朋友,但除了第一个死者丁启祥外,其他六人的死亡规则都包括了预言与重述两阕,那么,还剩下最后一阕辞,是谁的规则?
“天式从横,阳离爰死,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我轻轻念诵这一阕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