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4-29 21:05:54

（35）较真的德国老太

发广告单的新工作深得林楠喜爱：走走看看、忙忙停停。在德国春日的阳光下，他骑车驶过慕尼黑啤酒节的大空场，驶过尖顶矗立着金色十字架的天主教堂。碰到一栋公寓大楼就是心头一阵狂喜：因为信箱一般都排列在一楼大厅，几分钟之内几十份、上百份广告单就散发出去。碰到绿树环绕的小别墅也不丧气，因为路旁一般都矗立着报箱，骑车到跟前，脚尖点地，广告单塞进信箱后，抬脚即走，丝毫不耽误。

这日午后，林楠从三小姐那里领了2盒广告单，放在自行车后车筐中带到了教室，放在桌子下面，给国际班每个同学签了一个九折优惠的签名，换来大家一片谢谢。

董霞听帆帆说了此事，跑到国际班来，问林楠能否帮他派发，林楠想了一下，就给了她一盒，并且给她说了三小姐的价格。课后，碰见张生，问：“还有广告单么？我帮你发！”林楠说：“今天就这么多了。”张生失落之余数落着说：“你老傻，你可以雇佣她帮你发啊！原价给她，你赚什么钱呢？”林楠回答：“她家不做生意，没你家有钱，她又没自行车，赚钱不容易。”张生望着急匆匆派传单去的林楠背影，摇摇头说：“天生不是块做生意的料……”

第二日，他还是带了2盒广告单，董霞说：昨天发了还剩一半，今天继续发，林楠就给了张生一盒，并且给他俩临时培训：信箱上如果标识“谢绝广告”请不要派送，没有标识的信箱只发一张，并且给他们指定了大概区域。

第三日平安无事，第四日祸起萧蔷。

林楠课后来到富贵饭店，三小姐没有象往常那样让他去吃自助餐，而是神色严峻的把他拉到一边说：“我不是教过你怎么往信箱放广告单么？”“嗯，对的。”林楠不知发生什么，心里忐忑不安。“一位德国老太太刚才打电话说，她的信箱贴有谢绝广告的标识，却被放了3张广告单。”

“那怎么办呢？”林楠第一直觉就是此事张生会做得出来。

三小姐无奈的说：“我刚才已经在电话里给她道歉了，但是她说如果我们不把广告单取回来，就要上法庭起诉我们。”

“我现在就去一趟，有任何责任也是我的不对。”林楠从三小姐那里拿过写着地址的纸条，从地图上一看，恰恰是张生去分发的区域。立刻张生心里怒火生腾起来，他恼怒自己轻信张生，工作闯祸，害得三小姐还要道歉，一定还会告诉孙经理。他马上给三小姐说：“我今天先不带广告单了，我先去把此事平息了再说。都是我没做好。”

出了饭店，林楠在街角公用电话厅处停下给张生打了个电话，告知了此事，张生说：“我不去赔礼道歉，大不了我传单不发了。”林楠几乎是怒吼：“你不发了，我怎么办？你不在乎，我在乎！打工对你不重要，对我很重要！我告诉你，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张生见林楠是真生气了，蔫蔫的说：“那好吧，咱们一起，我是完全看在咱哥们情面才去的。”

日期：2014-05-01 17:21:58

俩人按照地址找到一栋公寓楼前，在楼下按了504的门铃，一个威严的老太太的声音从对讲器中传来：“请问，有什么事情？”林楠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说俩人来就是专程赔礼道歉，并且准备把广告单带回去。

依旧是那个冷冰冰的女声说：“谢绝广告的意思就是不要往信箱里面放广告，我们德国人是严肃认真、谨慎小心的，中餐馆、中国人在德国也要遵循规则。”林楠和张生除了是的是的应答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林楠见老太太丝毫不提退还广告单的事情，忍不住在老太太话语告一段落时问了一句：“需要我们上楼把广告单取回么？真得是打扰您了。”

“不必了，既然你们来表达了歉意，我不再会就此事追究你们的责任了。”她顿了一下又说：“我看特价周末晚餐不错，如果我去餐馆享受特价，一定要带上这张广告单么？”话语任然很严肃，但是感觉到不那么冰冷。

“应该是带上的，我们也正在努力做得更规范一些，老板一定会在广告单的基础上再给您九折优惠。”林楠马上接话回答，虽然此刻没有请示三小姐，但没有什么比马上平息此事更重要的事了。

俩人离开回头时，见5楼阳台后的窗帘被掀起一角，看到他们往回望，又赶紧放下。张生皱着眉头说：“古板德国老太太，害得我们跑来跑去。”

“我听讨论课老师介绍说，标准德国家庭主妇的厨房都象实验室，量杯、天平不能少，一日三餐食谱，说吃土豆，绝对不吃洋葱。好处是清清楚楚，程序严谨，丝毫不乱，缺点是固步自封，思维封闭，没有突破创新。”

林楠不置可否的评价着日耳曼精神。

“这些老太太吃饱了撑的！”张生还在愤愤不平地说：“李丹邻居有个老太太，看到垃圾箱里有羽毛，竟然也报警，李丹好几天都没上课了。”

林楠听完并未惊讶，因为李丹缺课是正常态。

临分别，林楠把前两日的发广告单的钱给了张生。张生有些不好意思说：“走，今晚我请你吃饭。”林楠说：“改日再说，我现在回餐馆再拿一盒广告单，趁天不黑还能再发半盒。”

华灯初上，慕尼黑沉浸在灯火阑珊中。从阿尔卑斯山麓吹来温润的风，饱含着森林的木屑味和绿草的清新，把慕尼黑的夜空吹得一尘不染，深蓝色的天幕中点缀的几颗熠熠闪亮的星星，如同茜茜公主皇冠上的钻石，发出异样神奇的光芒。车来车往的街道上，有轨电车打着清脆的铃声轰隆隆从街边驶过，林楠骑着单车象一只灵巧的羚羊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他成为慕尼黑夜色的一部分，他未曾想过会来到这座古老的城市，他更未想过会在这里与帆帆相遇。

生活的神奇在于不可预测，有必然，更有偶然，走出国门的人们大概都在躲避人生的必然，寻找人生的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