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的双方都想瓦解对方,直捣黄龙,却始终云山雾罩,反而陷入了持久而反复的情欲泥沼之中,到了最后,初衷都已模糊,只有令身体颤栗的快感才是最真实的。
在被疲惫的黑雾笼罩之前,孙沐荷最后的记忆,是温云起在她胸口流连的大掌,她来不及抗议,便堕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恍恍惚惚的,在荫翳蔽天的森林里,一条铺满腐败落叶的小径,身后有猛兽咆哮奔袭,腥风阵阵,孙沐荷惊惶地拔足狂奔,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焦虑、惊慌、绝望……各种情绪交织叠加。
突然间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她心下不禁一松,急切地往那个方向跑去,却像是永远隔着一段距离。她急得想哭,一回头,却被人紧紧抱进了怀里。似乎不用看,她也知道这个怀抱的主人是谁,心里一松,忍不住落下泪来。
男人捧着她的脸,用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怜惜,轻柔地吻着她的眼泪。她急切地踮起脚尖,堵住了他的唇,顾不得自己满脸的狼狈。男人身体一震,单手压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下去,带着不会错认的狂喜和希冀,温柔之下是掩饰不了的急切。
这样的热情让孙沐荷心中酸软不已,恨不得能永世沉溺其中,回应得更加热烈与深切。正当情生意动之时,心里却蓦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只觉得有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寒意丛生。她倏地睁眼,见到男人的身后,居然还站着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而他的一只手在背后也牢牢地牵住了这个女人。
孙沐荷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猛地剧痛起来,她想推开身前的这个男人,可是,越是推拒,他就越是紧逼,动作变得直接粗暴起来,唇舌在她嘴里放肆撒野,仍不满足,勾着她的舌尖吸住不放,让她的舌根都有些刺痛。她扭动着身体想找个合适的攻击角度,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而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也有些怪异,像是皮肤与皮肤直接地紧贴着,她低头一看,她和他竟然都是赤裸着的。
这一惊,让孙沐荷猛然意识到,这是个梦,只是一个梦。她睁开眼,床上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
日期:2014-01-13 16:19:43
房间里昏暗而安静,飘荡着一股极淡的馨香。疯狂的痕迹和失控的混乱,已经被干干净净地掩埋。就连她,无知无觉中也被好好清理过,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尽管在半梦半醒之间沉浮着睡了一觉,孙沐荷依然觉得疲惫不堪,脑子里混沌一片,就像是酒精都蒸腾到了脑门上。她掀掀眼皮,酸涩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只是稍稍动了动,便觉得有一种牵一发动全身的痛,让她呲牙咧嘴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慢吞吞地一步一挪走到浴室,扶着马桶盖猛地吐了好几口酸水,直起身捂着肚子细细琢磨,她想,自己应该是饿狠了。但凡是张西西一手操持的Party,哪里有什么吃东西的机会,灌酒跟灌水一样。要不是她逮了机会偷溜出来,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只是,她要早知道后面的情节发展,一定会自己乖乖地喝掉一整瓶威士忌,好醉得哪儿也去不了。
浴室的窗棱上浸润着墨黑的天色。孙沐荷呆呆地看了一阵,转回头有些茫然地望向镜子,忽然被里面那个浮肿苍白的女人吓了一跳。虽然皮肤暂时还看不见毛孔和细纹,眼角依然紧绷地上扬着,但岁月却依然通过各种细节展示着它不容忽视的存在。
青春可真好啊。
Party上那些青葱葱的妖精似的女孩儿们,皮肤裹着一层诱惑的光,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一整晚一整晚地熬着夜,聊着艺术,聊着梦想,眼里燃烧着欲望的星芒。
当一个人风华正茂的时候,总以为青春漫长,灵魂速朽,肉体永恒。而现在,孙沐荷望着近在咫尺的三十岁,忽然想起了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大约十三四岁吧,鲜嫩得就像是枯枝上刚刚抽出的一星绿芽——坐在十八世纪的古堡里,看着历史老师下垂的**和无限膨大的臀部,暗自期许,就活到三十岁吧,三十岁以后的日子,根本无法想象。
日期:2014-01-13 16:54:08
那时候,人生还很新鲜,天边飘过一朵云,耳畔刮过一阵风,脚底粘上一团土,都值得停下来看一看,闻一闻,摸一摸,有时候欢快,有时候忧伤,有时候哭泣。每天早上六点醒来,晚上十点钟睡去,这中间的分分秒秒都充满了各种无法忽视的细节。
谁会想到,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是一生的时光,会在某一个时刻后,突然加速,你以为远在天边的那个时间点,会砰地迎面砸来,让你猝不及防。
总有一天吧!孙沐荷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总有一天,那些小妖精们也需要用非人的运动量、近乎苛刻的节食以及昂贵的保养品来维持青春的表象,而内心里业已看清人生,看清楚自己未来的路,就算是不情愿,也还是要放下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望和梦。
镜子下方的盥洗台上,昨天被她清空的一溜空,重又整整齐齐地摆上了她惯用的护肤品,簇新的,透着一股子令人讨厌的笃定。她动也没动,只是拧开水龙头,捧了几把清水浇在脸上,把长发拢在脑后扎了个简单的马尾。
空荡而阴暗的房间,带着令人心脏发沉的压力——那个人虽然不在,可气场还残留着,就像是被一双眼睛无时不刻盯着——让人再多待一秒钟都受不了。可是,孙沐荷却发现自己好像走出不去了。
她的包被端端正正地收纳在衣帽间的老位置,但包里的手机却不翼而飞,不仅如此,有3G功能的iPad同样不见踪影,一块儿失踪的还有她的护照、现金、烟和打火机。她火大地拎着包冲进电梯,却发现电梯已经改了密码,不管她怎么按,这台平时甚少有存在感的机器就是纹丝不动。她愤然一掌拍在按键盘上,却在上面隐隐绰绰的倒影里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女人,她低头一看,颓然地吐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又昏了头。
日期:2014-01-13 20:31:24
墙上挂钟的时针眼见着就快指向凌晨4点,温家仓山别院的顶层却灯光大盛。“叮”地一声脆响,电梯门往两旁滑开,里面站着一个推着餐车的小姑娘和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人。那妇人立着不动,嘴角弯着职业的弧度,不怠慢,恰到好处的和善,轻轻地唤了声“孙小姐”,声音虽不高,却因略带粤语腔调,听来有些冷硬。
“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此刻,孙沐荷正背身站在落地窗前,视线落在泳池旁的小圆几上,看得出神。圆几上放着一本书,粉红色的书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这是本无聊之极的青春小说,出版公司挑了一堆差不多的送给她,这只是其中之一。某日闲来无事,她随手拿来打发时间,又随手放在了那儿。看起来,似乎是就这么在那儿摆了一年,倒也不见有风吹日晒的痕迹。
这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山顶的风更是格外凉,吹得她白色的睡袍窸窸窣窣地抖着。一只山鸟从屋顶上空长鸣而过,划破了黎明前最浓的寂静。她似是被这鸟声惊醒,这才回头扫了一眼,淡淡地回应:“放那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