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9-19 22:59:30
“大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先歇着吧,离天亮还有些时辰。说罢,他翻了个身,欲睡。那人盘腿坐在我身旁,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偶尔,能听到只言片语。他问:哥,你说天亮后他们会去抄我家吗?“大哥”仰起头,反问:你怕丫挺的回去搜?物件放哪儿啦?那人支支吾吾地答道:……怕我妈查房,把东西藏我妹“春儿”的褥子底下了……
那句话,像一颗点燃了的丨炸丨弹,导火线终于燃至尽头,引爆了拴在尾部的丨炸丨弹。我的头,“嗡”的一声,被炸开了锅。“春儿”,就是“春妞儿”的昵称。尽管自己从未见过“春妞儿”的兄弟,顾名思义,深夜里的不速之客,就是“春妞儿”的二哥“黑儿”,那个街道上出了名、派出所里挂了号的小流氓。这么说,二哥把抢劫而来的赃款和他人财物背着她藏在了闺房的褥子底下。
我暗想,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对破案工作将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同时,对派出所和工人纠察队来说,是侦破此案急需的线索。如果天亮后,派出所在“春妞儿”屋里发现了赃款、赃物,她恐怕会遭牵连、受冤枉,被指控犯了“包庇罪”。到头来,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无证据扣押嫌疑犯,是有期限的。没有充足证据,派出所必须在四十八小时内放人。把“黑儿”连夜关押在教管所,实在出于无奈。如果证据确凿,“黑儿”早就戴上手铐脚镣入狱了。这是一场时间的“游戏”。对于出入局子如同下馆子的“大哥”和“黑儿”来说,他们非常清楚游戏规则。他们知道,没有证据,派出所顶多单方面在怀疑“黑儿”与此案有关,但无法证明他的确触犯了法律,构成刑事犯罪。无罪,只能扣押和拘留,大不了,被扣上几天。在里面,也不能像电影里那样,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或上电刑,只能审讯和威吓,用心理和生理上的高压战术逼人招供。那是斗智,刀光剑影,是虚的和唬人的。最终,要靠真凭实据说话。这点儿智商,“大哥”和“黑儿”知道,自己不仅有,而且,绰绰有余。所以,那天夜晚,不仅“黑儿”难以入睡,想必就连派出所负责破案的干警和纠察队的张师傅,也彻夜难眠。
黑暗里,我也在暗自嘀咕和反复思考。对于这个秘密,该如何处置?如果不说,没人知晓,也不会有任何人指责自己犯了“包庇罪”。因为,大家都以为自己在熟睡,不会猜疑自己在黑暗中听到了什么。可反过来一想,情况就大不相同了。这意味着自己手中正攥着一张顶级“王牌”,一个能改变命运,使自己死里逃生的跳伞。这个信息,不仅能澄清“春妞儿”的清白,而且,还可以将功赎罪,给自己早日离开教管所一次难得的机会。
不到立冬,就大雪纷飞;深夜里,还来了这位不速之客……阿弥陀佛,这岂不是上天的显灵,老天爷的一个暗示和恩赐?难道说,为党国效劳,在张师傅面前立功赎罪的时机到了?可我又记起“大哥”的那番话——不背叛、不打“小报告”,这是里面的一个浅规则。谁被判了“大哥”,不得好报。
想到这儿,我深吸了口气,满头虚汗,浑身打颤,按耐不住内心的情绪和担忧,迫不及待地期待着黎明曙光的到来。
日期:2013-09-20 13:16:56
第二天一早,雪过天晴,金灿灿的晨光照耀着一片白茫茫的瑞雪。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是吉祥的好兆头。起床后,就听到窗外光秃秃的苍槐上鸟雀的“喳喳”声。探头一瞧,一对儿黑羽毛的什么“雀”,好似不祥的乌鸦。前房门口,蹲在覆盖着积雪的煤堆旁,仰首一瞧,嘿,树梢上鸟雀的尾部,长着雪白的翎尾,鸣叫时,尾巴一翘一翘的;背上,还有紫蓝色耀眼夺目的羽毛。瞧它们俊秀的样子,岂不是吉祥的喜鹊?双喜临门。
扫去扶头的积雪,筛选了煤,将精煤放入簸箕,进了办公屋。添了煤,给张师傅烧了一壶水后,打扫起炉前的尘埃,直到张师傅伸着懒腰,踉跄地从里屋走出来。听到水壶在炉灶上“呼呼”的尖叫,他没用暖瓶,而是直接提起沸了的水壶,将滚热的开水倒入手中的搪瓷杯里,沏了大叶茶。见我还在炉前磨蹭不走,他嘟囔了一句:还磨叽什么哪?我仰头干巴巴地瞧着他,心里有些忐忑,欲说什么,就是吐不出半个字儿来。他先一愣,接着,仔细打量了我一眼。
我结结巴巴地说:有个秘密,要向您禀报。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往窗外瞟了一眼,然后,拽着我的胳膊,进了里屋。在里屋,我把昨天夜里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听罢,他眼里一亮,脸颊上露出兴奋的容颜,捏着我的脸蛋,欣慰地说:我们跟这兔崽子周旋了几个月,缺的,就是你提供的这个证据。这次好了,小家伙,你算是立了大功啦。
临走前,他反复叮嘱,回去后,脸不变色,心不慌。无论“大哥”使什么样的花招,用什么样的计量,就一口咬定,死活不承认听到了任何消息,更不承认告了密。我点了点头,心惊胆战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