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7-18 09:51:30
孟仲子说:“我总结了一下,他们骂你的要点有二。一是骂你指使商人囤积居奇,致使国中物价飞涨;二是骂你要大王实行十六税,使宋人的税负远超富裕的齐国,痛苦度是天下第二。有人说这是你说动官府对他们进行令人发指的残酷剥削,实在忍不下去了,他们散布后没准要暴动……”
霞姑冷笑道:“你看看,这无风都能起掀起恶浪,接下来还不定发生啥事呢。”
三人正说话间,就见子叔疑一头闯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师尊,外面谣言四起,不知怎地都跟你有牵扯。风头不对呀,咱还是撤吧……”
孟轲笑道:“你们慌什么?谣言止于智者,让他们说去,天塌不下来的。”说虽这么说,想想后他却叮嘱孟仲子道:“赶紧的,你去通知大家整理行装,离开这是非之地……”
孟仲子答应一声,和子叔疑出去了。孟轲转身双目灼灼地盯着霞姑问:“你一定有啥事瞒着我,恐怕与戴盈之这孙子脱不了干系。告诉我,他背地里对你干了什么?”
霞姑头一低,像做了错事的孩子那样嗫嚅道:“没事的了。就是……你别问了,反正都过去了。”
孟轲见她这样,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他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从衣架上取下佩剑,就要往外走。
日期:2012-07-18 11:03:37
霞姑赶紧上前一把抱住,劝道:“你是君子,他是小人,哪就值得你如此动怒?”孟轲道:“戴盈之的挑衅太目中无人,绝不能放过。别说君子,我就是个圣人遇到这种小人,也只有一个心念——杀!”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就听房门“笃笃笃”响了三声,是盆成括进来了。他来向孟轲辞行,说是要回老家省亲,将来就留在宋国谋个人的前程出路……
六月初四,彭城主街上无端多了许多散步的人。
生活在宋地的人偏安一偶、贪图安逸,劳作之余,男的看看斗鸡,女的打打秋千,晚间能和家人喝点小酒,或跟孩子下个六博棋就能其乐融融,生活就感到安逸了。但在这样一个人心思稳的小国,这些勤劳朴实的人却纷纷暂停了一切其他活动,走上大街小巷,举着标语,喊着口号。对物价飞涨、赋税猛增都忍气吞声的人们,终于不再沉默,不约而同地上街散步去了。
这个现象引起了宋王偃的关注,他让戴盈之去秘密调查一下,找出其中的原因。
戴盈之出去转了一圈后回来汇报:“哈哈哈,这些散步者是受了某些国外敌对势力的挑动,想变天呢。很好。”
宋王偃不解地问:“国外敌对势力?我们宋国有吗?”
戴盈之忧心忡忡地说:“有哇,他就潜伏在我们身边,靠华而不实的伪学深得大王信任。”
宋王偃一怔,疑惑地说:“哦,你是说孟轲。不能吧?他一个文人,满脑子仁义道德,一心想天下太平。我看他没问题。”
戴盈之叹道:“大王啊,有道是知识越多越反派。我看孟轲这人城府极深,有一回他喝高了亲口对我说过‘宋国应改称孟国’的话。我当时还以为他是酒后戏言,但现在看来是酒后真言。还有个情况,我发现有不少孟轲弟子戴着红袖章混迹于散步人群里搞串联,其中有个叫孟仲子的,上蹿下跳,十分活跃。”
宋王偃似信似疑地问:“话都是你说的,可有旁证?”
日期:2012-07-18 15:15:37
戴盈之肯定地说:“有啊。大王,孟轲有一弟子叫盆成括,是宋人,因对孟轲颠覆宋王室的阴谋心存不满,因而上书举报。他所列的证据触目惊心啊……”
正议论间,司里(掌客馆的官)上奏,说孟轲留下一封给大王的辞呈,带着弟子一大早出城了。
戴盈之带着军师的表情说:“哈哈哈,怎么样?阴谋败露,逃之夭夭。很好。”
再说孟轲师徒出城后,一路向北,只顾朝邹国方向赶。
次日午后走到宋国边关蒙城叩关通行,边关守将问清楚了过关者是孟轲师徒后,让他们停一下,说有人要见孟轲。
等了一会儿,孟轲见从瓮城缓缓驶出一辆驾五(诸侯专乘),心中一凛,没想到宋王偃会在这里守株待兔。
孟轲下车步行至车前行礼,宋王偃威严地喝道:“来人,把准备好的东西拿给孟轲。”
内官“诺”一声,双手捧着盛有五十兼金的托盘送过去。
孟轲诚惶诚恐地说:“承蒙大王厚待,孟轲感激不尽。只是无功不受禄,在下无颜受此重礼。”
宋王偃呵呵笑道:“孟轲,你即使没功劳也有苦劳呢。这些天来,寡人与你多次深谈,除聆教仁学之外,对先生的人格极为敬佩。我有一种感觉,先生将是步孔子后尘乐道遗荣的君子,是使儒学枯木发荣的圣贤。虽然我也听到一些对你不利的碎语杂言,但这并不能改变我对你的看法,所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寡人即使做不到知人善任,但对起码的是非好恶还是有判断力的。否则,如何作好国君啊。寡人深知在此关头劝你回头必是徒劳,何况你返乡心切,也不就不强留了。你放心上路吧,一路顺风,旅途愉快……”
孟轲再拜,与王挥别,然后上路。
日期:2012-07-18 16:40:07
五
离开宋国驶入邹境,孟仲子悬着的心落了地。
他长吁一口气,对身旁的孟轲说:“轲兄,你说这是个啥世道啊?你以仁德之心助宋君改革弊政,只为把它这积贫积弱的中土小国变成国强民富的乐土。可结果呢,却引来了那些风起青萍的谣诼,你的一段好心肠被宋人当做了驴肝肺。嗨呀,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叫人不信谣不传谣。”
孟轲沉静地回答道:“谣言固然可恶,但在一个稳定的国家和地区,谣言反过来可成为治国的苦药、良药。因为被统治者对待官府的态度往往易走极端,或是极端信任,或是极端不信任。当不受制约的绝对权力呈现败相的时候,被统治者对权力的绝对信任就会转化成对权力的绝对不信任,谣言四起,且不可控制。”
孟仲子问:“为何人都偏爱信谣并热衷于传谣?”
孟轲分析说:“人们一般都专注于自己的事务,不可能对所有事情都那么了如指掌,尤其是对一些重大、突发的事件,由于个人无法了解事件原貌又存了好奇心,各种谣传便一传十十传百的蔓延开,‘三人成虎’就是这样产生的。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如果真相不公开,仅凭个人经验就可判定谣言真伪的智者是罕见的。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谣言止于公开’,唯有公开事实真相,使得各方谣传能够在一个公共平台上交汇,那样才会出现更多不信谣不传谣的智者。总之一句话,谣言是正常现象,不正常的是对待谣言的恐惧心理;谣言不可怕,可怕的是用强力禁止任何谣言。当谣言不证真伪便被封杀,那么真话被锁喉也就顺理成章了。”
孟仲子摇头说:“官方说啥群众都不信,这是很可怕的。得找找原因,为何现在的人如此鄙视官方的说法?”
孟轲分析说:“一些大员一厢情愿地要求民众不信谣不传谣,但他们自己出口成谎,习惯了欺骗别人,也习惯了欺骗自己,在政治生活中表现出智商的极其低下。你自己习惯性隐藏真相,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民众被你骗了十次几十次后,他们还能轻信你的狡辩么?没有真相,就没有民众对官员的信任,也就没有官府的公信力。”
孟仲子问:“那你认为官方怎样才能弥谤止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