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云的身体每况愈下,嗜睡厌食,苍白憔悴。身子越发纤瘦,似乎所有的生气都被腹中的孩子吸走了。
胎儿到了七个多月,活泼爱动,胎动频繁,只是母体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胎动。每次腹中的孩子一番动作,江起云都虚汗阵阵,躺在床上无力招架。
这日齐朗下朝回来,江起云正好醒来。看到向床榻边走来的人,心中欣喜。
“阿朗…”
江起云叫了一声,正要撑着起身,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倒回了榻上,瞬间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齐朗眼睁睁看着人倒在床上,心中焦急万分,额上青筋尽现,冲着宫人大声喊道:“传太医!”
把脉,施针,开方,喂药。
老太医眉头紧皱,对着皇帝开口,“怕是熬不住了,陛下想好了吗?”
“朕哪里还有选择,你且去准备吧。”
“还须得再等几天,眼下身子这样虚,怕是到时候没有力气。”
“都随您老人家安排了。”齐朗的声音透着疲惫和无奈。
孩子只有七个月,从怀胎到现在几经周折,在他爹爹肚子里就吃了苦头,如今却还要让他提前出来。
生下来是死是残,犹未可知。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啊,让他如何舍得。
江起云醒来已经是中午了,睁开眼嚷着说饿了。
饿了是好事啊,齐朗亲自端了碗来喂他。强自压下心头的愁苦,逗他笑,哄他多吃一口饭。
到底是每日同榻而眠的枕边人,江起云岂会看不出他心里有事。
齐朗又把汤匙送到嘴边,“再喝一口吧。”
江起云摇了摇头,“喝不下了。”
齐朗把碗递给宫人,欲撤下江起云身后的软枕,让他躺下。
江起云半支着身子,看着齐朗,“阿朗…扶我出去走走吧。”
齐朗看他面色如纸,唇色苍白,有些担忧,“早上刚昏倒了,好好歇着吧。”
看他不答应,江起云便伸手扯了他的衣袖,撒娇,“阿朗…我的好哥哥,让我出去透透气吧。再憋下去,你儿子可要闷傻了。”
齐朗再不忍心拒绝,只能帮他穿上鞋,扶着他走出去。
前庭郁郁葱葱,可惜花儿大多凋了。难怪古人说伤春悲秋,春光易逝,怎不教人伤心?
江起云由齐朗扶着慢慢走着,率先打破了沉默,“阿朗,你有心事。”
齐朗微微慌了神,辩解道:“你好好的,我还能有什么心事”
江起云停下脚步,倚在他胸前,拍了拍他的胸口,“你是我男人,你瞒不了我。”
齐朗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取下落在江起云发丝上的花絮,“起云,你说这个时节好不好?”
“花褪残红,燕子飞。东风凭阑,杏花寒。正是一年风景好,落花时节又逢君。是个好时节呢,只是难免伤春。”江起云虽是回答齐朗的话,却更像自语。
齐朗思虑许久,一手揽过他,握着他的手问道:“让咱们的孩子生在这个时节可好?”
“阿朗你莫要胡言乱语,孩子还不到日子呢。”江起云笑着说。
齐朗思虑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告诉他,“起云,我要告诉你件事,你听完不要激动,也不要哭,好不好?”
“何事?”江起云闻言有些发慌,不由的用手抚上了心口。
齐朗扶着他坐在一旁的雕花倚上,双手握着他有些发凉的手,缓缓开口,“若是等到孩子足月,你的身子会被拖垮的。我与王太医商量过了,为你催产,让孩子提前出生。”
“可是孩子还小啊,他还不能出来,阿朗,他太小了。”江起云有些慌乱,说话带着气喘。
齐朗帮他顺着气,劝道:“起云,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不能让你有事。孩子已经七个月了,不会有事的。你听我的好不好?”
江起云挣开了他的手,“不好不好!这就是你的好办法?你的办法会害了自己的孩子!你还要害死我的孩子吗?一个还不够吗?”
齐朗听了江起云的话,顿时浑身一震。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自然也是伤心难过的,听到江起云的质问,火气登时就上来了,“你当我愿意吗?这也是我的孩子!我到底该怎么跟你说,你才能明白!”
“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同意的,谁也不能动我的孩子。”江起云猛地站起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一手护着肚子,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齐朗连忙上前扶住他,把他按坐在木倚上。刚才的动作太大,让腹中的胎儿躁动起来,江起云皱着眉在肚子上安抚着。
齐朗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也软了下来,“起云你听话,这件事已经定了,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这一件事,你就听我的行不行?”
“孩子在我肚子里,你们凭什么就定了?我不会喝催产药的…”江起云坐在椅子上起不来,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到时候由不得你。”齐朗面色一沉,把他抱起来,不顾他的挣扎,径直往寝殿走去。
寝殿里,江起云哭闹不止,二芙来劝也是无用。齐朗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动摇了。
于是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江起云扯住了衣服,哭着说,“阿朗,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吵,你不要让我喝催产药,我求求你。”
齐朗看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当真是后悔告诉了他。只好骗他说,“不许哭了,只要你不哭,我就再考虑考虑。”
“好,我不哭,我不哭了…我不哭…”江起云胡乱的用衣袖擦着眼泪,二芙在一旁看的也是心疼不已,赶紧上前用手帕帮他擦脸。
一场哭闹耗光了力气,不一会又睡了过去。
齐朗看他睡着,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