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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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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如芙蓉始出,烂若列星之行,岩岩如琐石,焕焕如冰释,此所谓纯钧耶。

明透纱窗天欲晓。江起云手执一方明黄锦帕,细细的擦拭着手中的纯钧剑。

一袭锦绣红衣如火,头戴九龙凤凰冠。纤纤玉指浮动,恍恍银光乍现。齐朗看着床前蹙眉凝神的人,只觉明艷清丽不可方物,拢万丈光芒。

“醒了?”江起云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过头来,脸上带着如春风般的笑意。

“嗯,看了你好一会了。”齐朗侧身躺在床上,仍带着几分懒散。

“那为何不叫我?”

“起云好看。”

“答非所问…”

“怕惊了你,再割伤了手。”

齐朗从床榻上下来,走到江起云跟前,从他手中接过那把剑,“这剑血气重,别冲撞了你和孩子。”

“无妨,阿朗的孩子,哪会那么娇弱。”江起云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齐朗放下手中的剑,牵着他的手坐在了床边,“怎么也不多睡一会?昨晚累坏你了。”

出征在即,两人恐怕许久不得相见,昨晚被翻红浪,齐朗难免要的狠了些。

江起云闻言面色几分羞红,低着头说道:“你今日就要率军出征了,我心里慌的很,实在是睡不着了。”

“腰疼吗?孩子有没有闹你?”齐朗隔着衣服将手放在了他的后腰上,昨晚欢爱过后,肚子里就没消停。

“不疼,孩子也不闹了。”江起云挪了挪臃肿的腰身,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下来,“阿朗,我服侍你更衣吧。”

“好,那就有劳起云了。”

齐朗语气温柔,笑着站了起来。平日里,这些事他从不让江起云做。每日都是他下朝回来,江起云还蜷成一团睡着。

只是,今日不同。

齐朗身姿修长,此时将脊背挺直,越发显得英姿勃勃,赤裸的上身强健有力,肌肉隐而不发。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年少从军,战功赫赫。他身上落下了大大小小泛白的疤痕。

江起云站在他身后,指尖摩挲着那些旧伤痕,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阿朗,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千万要小心些。”

“起云…”

“我知道阿朗是英雄,我不拦你浴血杀敌,只求你平安归来,为了我为了孩子…”江起云呢喃软语,眉心间难掩忧愁。

齐朗转过身来,一手抚着他的发,一手揽着他的背,目中带着赤忱,“起云,你放心吧。从前无牵无挂,只想着让父皇另眼相看,每次都是冲在最前面。如今不同了,如今有你有咱们的孩子了,我一定会好好爱惜自己。”

“你心中想着这些就好。”

无纵诡随,以谨缠绵。君心缱绻,不离散也。

江起云将衣裳一件件的帮齐朗穿好,俯下身把龙纹金丝白玉带束在齐朗腰间。

他低垂着头,乌黑的发丝顺着肩头倾斜,露出白皙的后颈,因为有着身孕,动作缓慢而笨拙。

齐朗看在眼里,胸口的柔情难以自持,江起云怀着他的孩子,为他整理着衣衫,这样多好啊。想到这些,他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起云,你真好。”

“又发什么痴?”江起云并未抬头,仍在细致的捯饬着,语气似甜蜜似嗔怪。

待腰带扣好,他扶着齐朗的胳膊直起身来,笑着说道,“阿朗你坐下。”

齐朗望着他宠溺的笑了笑,掀开衣摆,在床边坐了下来,只见江起云抚着肚子,吃力的跪坐在了脚榻旁,拿起了缎面白底的靴子。

“起云,你快起来!我自己穿。”齐朗看着他笨重的腰身,心疼的不得了,伸手想将他扶起来。

“让我来吧,若能像大哥那样,我一定陪你上战场。可我不能,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江起云言语间透着无可奈何。齐朗怔愣着收回了双手。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晨时早起,为你擦亮手中的剑,为你穿好身上的衣。然后,守着交泰殿,等着你回来。

皇宫内钟声响起,辰时将至,即刻就要出发了。

偏殿的宫人将齐煜抱了过来,小儿不识离别苦,还正睡得香。

齐朗接过孩子,用手指小心的触了触他的小脸,眼中是无限爱怜,“煜儿乖,父皇定会给你一个河清海晏的江山。”

“陛下,该启程了,走吧。”苏福进来提醒。

“阿朗…”江起云心慌难耐,薄唇轻启,目中水光浮动,似有万语千言。

齐朗将孩子交给宫人,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将头埋进了他的肩颈,“起云…我放不下你…我舍不得…”

这样孱弱的身子,还有腹中那未出世的孩子,长子诞生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让他如何放心的下,又如何舍得。

江起云自然知道他的担心和顾虑,强忍着眼中泪水,柔声安慰他,“阿朗放心,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我身体好多了,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把他生下来。你不要牵挂…”

“起云…我舍不得…我舍不得…”齐朗收紧双臂,恨不能将他揣进怀中带走。

“阿朗…阿朗…”江起云伏在他怀中,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盈盈一水间,脉脉两含情。除了唤你姓名,再也无言。千丝万缕,情意绵绵,开口却是泪雨涟涟。

“起云,我走了,你好好保重。”齐朗闭着眼睛在他肩窝深深嗅了一下,抬头温柔的看着他,眸中情愫流转。

宫门外是鼓声催促,一行人在殿外等候,齐朗放开怀里的人,转身快步离去。

起云,我不敢回头。身后的你,必定已是梨花带雨。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江起云看着他的背影,捂着嘴啜泣出声,“阿朗…我等你凯旋…”

巍巍皇城下,浩浩荡荡的军队过宣武门,顺朱雀大道直南而下。

天寒色青苍,北风鼓战旗。墨云压过天际,苍茫笼罩,是有大雪将至。

城楼上忽传来一阵笛声,流风韵天成,调高时慷慨,曲变或凄清。引得众将士纷纷回望。

“是起云!”江起山回头望着城楼高处,惊诧的喊道。

齐朗闻言,也迅速的回过头来,顺着江起山所指的方向望去。

一身红衣烈烈,在风中发丝飞舞,翩若惊鸿。城楼上立着的人,不是江起云还能是谁!

一曲《关山月》,时而激越,时而凄婉。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军中将士慷慨激昂,纷纷以军歌相和,声势渐大。

乐府旧题,关山月,伤离别也。

二人遥遥相望,间隔千军万马。齐朗痴痴望着那个红影,刹那间忘记了身处何时何地。

江起云手持横笛,望着城楼下万人之中为首的那人,笛声骤然变调,泪如雨下点点洒在碧绿的玉笛上。

黯然伤神者,唯别而已矣。千万般不情愿,却还是要走。

齐朗回过神来,迟缓的转过头,骑着乌骓马继续前行。

起云,等我回来,我们再不分离。

在笛声与歌声的唱和中,大军急速前进,渐渐远去。

千里迢迢,勿忘随行。强说归期,勿扰相思。

君其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而不见其崖,愈往而不知其所穷。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

阿朗,江起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横笛闻声不见君,原地徒留送行人。风凛凛,雪霏霏。

齐朗走后,大雪纷纷落皇州,江起云在城门楼上站了许久,一身红衣渐白,不觉满衣雪。

苏福带着人将他搀下来的时候,江起云整个人浑身都冰凉。温泉里泡了半个时辰,才慢慢缓过来。

王太医诊过脉,气的面色铁青,对着两个女说道,“你们就这么由着他?简直是胡闹!”

这老头脾气大的很,平时连皇帝也敢骂,宫人们都噤了声听他教训。

骂完了人又掀开锦被,帮江起云僵硬的腰。他腰上本就有旧伤,见不得寒,受不得累。今天下着雪站了那么久,自然是难受的很,偏偏王太医想让他长长记性,故意下手很重。

江起云拽着被角,默默忍着疼,不一会就忍不住哼出了声。

王太医丝毫不心软,反而大声训斥道,“你就作吧,带着肚里的孩子跟你一起受罪!到时候孩子保不住了,你哭死都没用。”

江起云挨着骂,心里又想着齐朗,只觉得委屈极了,还真把头埋进被子里哭了起来,却又不敢大声哭,只是小声的抽泣着。

二芙在一旁看着都难受,芙兮心疼的帮他擦着泪,“主子别哭了,好歹没出什么事,小皇子在您肚子里还好好的。”

“王大人也少说两句吧,那么大年纪了,净胡说八道吓唬人。”芙玉横眉竖眼的看着王太医,一脸的不待见。

“都是你们这些人给惯的。皇上惯着他,你们也惯着他。”王太医跟这两个丫头也熟了,一边忙活一边跟她们斗着嘴。

江起云伏在床上听着,不一会儿就打了瞌睡,王太医看他精神不济,趁他没睡着又嘱咐道:“你别皇上一走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你男人走了,你还有孩子呢,打起精神来,听到了没有?”说着就用手戳了戳他的脑袋。

“嗯,知道了。您快回去吧,都赶不上用午膳了。”江起云眯着眼睛,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声音也是懒洋洋的,“您也别做太医了,干脆去当念经的和尚。”

“你…今天的安胎药换大碗!”王太医气的吹胡子瞪眼,提着药箱走了.

江起云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中间芙兮喊了几次,都昏昏沉沉的不肯起来。二芙硬是把他从被窝里掏了出来,他又靠在贵妃榻上躺下了。

芙兮看着侧躺在小塌上的人,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人自从醒来,水也不喝,饭也不吃,就这么躺着眼都不眨的望着窗外。

芙玉摇着头走上前,合上了江起云眼前的小南窗,“不许再看了,外面风大雪大的,别再过了寒气到身上。”

江起云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扯了扯身上的绒毯,声音依旧是有气无力,“外面这么大的雪,一定耽误他们的行程了。也不知身上的衣物能不能防寒。”

“主子,该用晚膳了,中午就没吃什么,这会儿该饿了吧。”芙兮吩咐宫人去布菜,来到小榻前想扶他起来。

“我不饿,实在吃不下。”江起云拽着毯子,精神萎靡的很,“芙兮,殿里的人都去哪了?怎么人少了?”

“主子,殿里的人都在呢,平日里就这些人啊。”芙兮看了看殿内的宫人,并未发现少了人。

“是吗。”江起云喃喃自语。

只是一个人不在,怎么就觉得交泰殿里空了呢?唉,齐朗不在,他就没了着落。

花疏天淡,暮雪初积,外面还在簌簌的下着。

江起云还躺在小塌上,手中捧着小暖炉,阖着眼睛半睡半醒,任人怎么叫也不肯吱一声。

芙兮叹了口气,将暖炉拿开,又掀开了绒毯,“主子,要睡就到床上去睡,这小塌怎么能舒服呢?”

江起云睁开眼睛,确实觉得这么躺着不太舒服,于是慢慢吞吞的下了小塌。二芙赶快上前扶住他,将他搀到了床榻上。

“主子,先别睡了,小厨房熬了粥,喝一点再睡。”芙兮拿软枕垫在他腰后,让他靠着坐了起来。

“我困,明天再喝,今天就饶了我吧。”江起云蹙着眉,抱着肚子缩成了一团。

二芙对望一眼,颇为无奈,这个人任性起来,谁都缠不了。以往皇上还能连哄带骗的管管他,如今皇上不在,愣是谁也管不了了。

芙玉看着床上的人,捋了捋袖子,伸手将他拽了出来,“主子不要任性了,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要想想腹中的小皇子。”

“对啊,这一天不吃不喝的,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饿成什么样了,主子不记得怎么答应皇上的了?”芙兮也在一旁劝着。

三个人正僵持不下,这时苏福跟着两个宫女进来了。

“主子,皇上临走前留了封信给您,让奴才晚上给送过来。”苏福笑着走上前,双手递了个信封过去。

江起云一愣,随后弯起唇角笑着将信封接了过来。他倚靠在床头,抽出薄薄的一张信笺,细细读了起来。

起云吾妻,为夫离开尚不足一日,然心中牵挂难安。

不知起云可有好好用膳?晚间能否安眠?腹中孩儿可还乖巧?

每每思及此,起云音容笑貌如在眼前。

不知归期何时,望自珍重…

若是孤枕难眠,可抱来煜儿相伴…

江起云拿着信笺,瞬间红了眼。齐朗是料定了他会寝食难安,所以才留了这封信宽慰他。

芙兮瞧着他难过,不由得有些责怪苏福,“这才刚好了点,苏公公又平白的来招惹他。”

“苏福,他还说什么了吗?”江起云把信笺仔细叠好,重新放回信封里。

“皇上还留了一块出宫令牌给您,说主子若是嫌宫里闷,可以回丞相府看看。”苏福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令牌给他。

江起云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里百感交集。

怕他不吃饭,怕他睡不着,怕他无人陪。

细致入微,体贴周到。他什么事都替他想到了。

江起云此时的思念有多深,齐朗走时就有多牵肠挂肚。

“我饿了,把粥端来吧。”江起云转过头看看芙兮。

“好,主子等着。”芙兮看他肯吃东西了,赶快去小厨房端粥。

江起云靠在软枕上等着,不料芙兮进来时身后还跟着阿青。

阿青上次伤的很重,这两天才刚能下床,头上还缠着纱布。

“阿青,你怎么来了,快过来。”江起云颇为惊讶,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阿青来到他跟前,眼神中带着关切,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阿青还好吗?上次我去看你,你恰巧睡着了。”江起云将他搂在怀里,小心的查看着他的伤。

阿青突然避开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很想你。”

“自从能下床了,就想来找主子。前几日您身子不舒坦,就没让他过来打扰。”芙兮端着托盘,在一旁解释道。

阿青看了看江起云,从芙兮手中接过了粥碗,舀了一勺送到了他嘴边,“喝粥。”

江起云看着眼前少年的举动,不禁一愣,这个孩子全然一副大人模样。

阿青看他呆愣着,以为他不想喝,于是皱着眉说,“听话。”

语气里满是宠溺,带着平日里齐朗哄人的味道。

江起云迟钝的张开了嘴,由他喂着喝粥,满脸的目瞪口呆…

待到一碗粥喂完,阿青拿着帕子帮他擦了嘴,又像以前一样趴在床边守着。

齐朗不在,江起云觉得寝殿里空荡荡的,就让芙兮把齐煜抱了过来。

江起云躺在床上,轻轻的拍着孩子,小孩子觉多,齐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看了看趴在床边的阿青,想着他的伤还没好,心里有些心疼,“阿青,回去睡吧。你年纪还小,可不能熬夜。”

阿青摇了摇头,“我陪着你,等你睡着。”

江起云无奈,只能由着他,“若是我睡着了,你就赶快回去,知道了吗?”

“嗯。”

外面风雪正盛,交泰殿里温暖如春,江起云看了看怀里的儿子,又看了看身侧空着的位置,从枕下抽出了那个信封。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天寒地冻,风雪交加,也不知阿朗歇在哪里?他冷不冷?他有没有吃饭呢?

江起云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齐朗,手里握着那封信,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阿青看着他沉睡的面容,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脸,却又在半途缩了回来。

环顾四下无人,俯下身偷偷亲了亲他的手,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悄悄的走出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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