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北风吹雪,殿前梅花冷香浮动,空气中夹带着苦涩药味。
铜雀阁的宫人都说,住进来的美人是玉做的,纸糊的。又是昏迷又是吐血的,可把人折腾的够呛。
床上躺着的人缓缓睁开了眼,一旁伺候的宫人赶快将他扶了起来。
年长些的宫女将人半抱起来,一旁的小宫女拿着药碗凑到江起云跟前,慢慢灌了下去。
江起云周身无力,腰和后背都疼的厉害,只能任由她们动作,被迫吞咽着口中的汤药。
“你可不能再睡了,你若是再不睁眼,大王就要砍我们脑袋了。”小宫女拿着软枕垫在他身后,扶着他靠着坐了起来。
江起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那件沾血的睡袍已经被换了下来,突然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他的头发垂在脑后,仅用一根绸带系着。
“你在找这个吗?”耶律流光走进寝殿,看着他茫然的动作,将手中的簪子送到了他眼前。
晶莹剔透的白玉簪,上面刻着佛手莲花的图案。还有一行极小的字,朗抱云开月。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江起云伸手接过发簪,眼泪似脱线的珠子般滴落,齐朗在西南,他却在西北。
这是真的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耶律流光伸出手,接住了他的一滴泪,那泪珠在掌心里砸出了一个水花。
“爱哭。”西辽王温柔的近乎宠溺的,用拇指帮他拭去眼泪。
江起云侧过脸去,躲开了他的碰触。
耶律流光捏住他清瘦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过来,笑着问道,“还认识我吗?我们见过的。”
“小王爷…不,现在该称你为陛下了。”江起云扭着脖子想摆脱他的钳制,“陛下如此无礼,这便是西辽的待客之道吗?”
江起云眼神倔犟,声音却是软软的没有丝毫力道,听起来毫无威慑之力。
耶律流光看着他,不禁哑然失笑,“你不是客人。”
“我是俘虏吗?南夷侵我西南边城,西辽暗中相助。陛下刚继位便挑起战事,如今又将我抓来。”江起云后腰疼痛难忍,咬牙坚持着继续说道,“若是陛下想用我来威胁齐朗,江起云即刻便引颈就戳,断不会拖累他。”
耶律流光轻笑一声,松开了手,任凭江起云软绵绵的跌在了床上。
“云儿你错了,西辽助南夷侵犯边城,是因为我想逼齐朗御驾亲征,他走了才有机会带你出来,我只要你。”
江起云倒在床上,双手攥着锦被,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湿,双鬓的发丝也打了绺贴在脸上。
“唔…啊…”后背和腰上的疼痛让他控制不住的呻吟出声,“你怎样才肯放我走?”
“你怎么?”耶律流光看他脸色惨白,于是将他拎起来揽进了怀里,“哪里难受?告诉我!”
“你…别碰我…”江起云蜷缩着身体,努力向后退着,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怎样才肯放我走…”
“我不会放你走了,也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更不会有人找到你。”耶律流光握住他的手腕,紧紧的攥在手里,细白的腕子上瞬间印上了红痕。
“放开我…放开…”江起云红着眼睛,脸上泪水斑驳,额头上的汗水也顺着下颌流了下来,他拼命的挣扎着,“我要回家…让我回去吧…求求你…”
“回去?你连我的手都挣不脱,你想怎么回去?拖着你这病弱身子爬回去?盛京远在八千里之外,你此生都别想再回去。”耶律流光攥着他的手腕,逼着江起云直视自己的目光。
江起云瘫软在床上,还在微弱的挣扎着,看着欺压在自己上方的男子,顿时失声痛哭。
八千里外繁华的盛京,玖仟宫阙中亮着烛火的交泰殿。
他的国,他的家,他的阿朗,他的孩子。
他此生最缠绵悱恻的牵挂。当真再也回不去了吗?
从此山长水阔,再无归期。从此万里迢迢,天各一方。谁会知道他被幽禁在异国他乡的西辽皇宫呢?
若是此生再也回不去,那不如魂归故里!
江起云颤抖着从床上支起身子,朝着床头雕花的柱子撞了过去。
“江起云!”耶律流光惊慌万分,叫着他的名字挡在了他的面前,“你疯了!”
江起云怔怔的撞在了他的胸口,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待看清了眼前的人,又开始不死心的挣扎着往柱子上撞。
耶律流光气急,伸手解开江起云的头发,抽出束发的绸带,将他的双手绑了起来。
然后把人抱在了怀里,大手用力的揉搓着江起云的肚子,“你想死?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了吗?快八个月了吧,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啊啊…呃……啊——!”耶律流光的手越来越用力,江起云在他怀中皱着眉,无助的摆动着头,痛苦的呻吟着。
寝殿里的宫人听着他的惨叫,都不由得一阵心惊。
“啊啊啊——!”江起云一声凄厉的尖叫,汗水泪水滚滚落下,贝齿狠狠地咬上了下唇。
“想让齐朗的种活吗?”耶律流光的手仍然按在隆起的肚子上,腹中的胎儿躁动不已,“真是爱动的孩子,若是想让他活,你就点点头,乖乖听话。”
江起云被耶律流光按在怀里,双手被绑在身后,腰和后背痛成一片,肚子疼的好像要裂开了。他艰难的喘息着,下唇咬出了斑斑血迹,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我听话…”
已经麻木的双手被解开,手腕上是淤青和红痕,江起云双手颤抖着捂上了自己的肚子,在床上辗转呻吟。
他想安抚腹中的孩子,手却抖的没有力气。
这是他跟阿朗的孩子,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孩子。
“传御医!”耶律流光看着床上反复挣扎的人,吩咐宫人去传了御医。
然后坐在床边,用帕子帮江起云擦着脸上的汗水和泪水,“云儿,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他伸出手小心的抚上江起云的肚子,轻轻的安抚着腹中的孩子,“乖孩子,我是父王。你是个小王子,还是个小公主呢?”
江起云眼睛红肿,眸子里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压抑的啜泣着。
“乖,别哭了。小家伙都要笑话你了。”耶律流光帮他擦去眼泪,抚摸着他的肚子,笑着安慰他,声音极尽温柔。
俨然是一个好夫君,好父亲的模样。
西辽皇宫深处的寝殿里,明黄色的床帐内,两具躯体交叠在一起,剧烈的喘息和撩人的呻吟不断传出。
“嗯…啊…啊啊…不要了…”
被压在身下的人泣不成声,细瘦的腿发着抖。
耶律流光紧扣住那细软白嫩的腰身,发了狠的挺动着,身下的少年大张着双腿,被顶的失了神。
“叫啊,叫出来!我喜欢。”
耶律流光就着插入的姿势将人翻转,以后入的方式再次贯穿身下跪伏着的人。
“啊——陛下!不要…不……”
好像要把人捅穿的力道,使身下的人发出惊恐的吟叫。
“云儿,叫我的名字…”耶律流光啃咬着少年白皙的脖子,清瘦的后背,声音沙哑又充满欲望。
“嗯啊…啊…流光…啊……”软濡的声音乖巧的顺从着。
耶律流光在这柔软的嗓音中丧失理智,按着身下的人耸动着摇杆,将滚烫的液体射在了紧致的甬道里。
发泄之后,将白嫩的身子推开,扯过外袍披上,下床离开了寝殿。
床榻上的人,面上覆着一层薄纱,被内侍裹起来送了出去。
为首的内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眼睛,鼻子,脸型,侍寝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处像铜雀阁的那位。
今天的这个,一把软软的嗓子,更是像极了那位。
“陛下,今天这个还满意吗?”贴身内侍快步跟上前,小心翼翼的问着。
“全都送走,一个不留。”耶律流光冷冷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算再相像又如何,把他们所有人拼凑起来,也拼不成一个江起云。
天上地下,也只有一个江起云,岂是他们所能比的。
耶律流光离开寝宫,来到了铜雀阁外的梅树下,手中是一把白纸伞。
时值寒冬,大雪簌簌而下。铜雀阁前还是姹紫嫣红,争相斗妍。
江起云爱花,他便早早命人在铜雀阁前修了百花坛。各色名贵花种尽数找来,西辽冬日极寒,为了让娇嫩的花儿在寒冬开放,他费尽心思在花坛周围埋了热熏笼。
百花逆时绽放,不知费了多少心血。这里不比交泰殿的前庭差半分,可是江起云自从来到西辽从不曾出门看过一眼。
疾风起,梅树上的落雪扑面,染白了双鬓。
宫人看他手持纸伞,却纹丝不动,便上前问道,“陛下,雪下的大了,为何不将伞撑起来?”
“这伞,不是我的。”耶律流光看着手中的纸伞,眼中似有说不出的百般柔情。
那年除夕夜,也是这样的大雪天,江起云素手执白伞,晕倒在雪地里。
宫灯照着白雪晶莹,那人单薄的好似一簌雪花,仿佛瞬间就会消融在冰雪里。他将他抱在怀里,用胸口暖着他冰凉的手。
没有人知道,那天齐朗把江起云带走之后,耶律流光独自回到雪地里,捡回了那柄白纸伞。他偷偷的收起来,好像做贼一般。从盛京带到了西辽。
更没有人知道,在一个个无眠的漫漫长夜里,他独自一人在西辽偌大的皇宫里,抱着一柄纸伞偷偷的思念着那个人。
雪天昏暗,还未到黄昏,铜雀阁已经亮起了灯火。
“江起云,我…”耶律流光立在梅树下,口中喃喃自语,望着铜雀阁,好像透过墙壁就能看见他。
江起云,我喜欢你啊。
燕一站在百花坛前,看着梅树下的人,踏着积雪走上前,“陛下来了,为何不进去?”
“你不也一直站在外面?”耶律流光斜着眼睛,狠狠瞥了他一眼。
燕一沉默不语,又缓缓走到了门前,立在了一旁。
他不敢进去,江起云看他的眼神冷漠的让人心疼。所以,他只能站在门外,站在江起云看不到的地方,由日出到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