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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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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铜雀阁里,凌乱的床榻上,几个宫人将床上的人团团围住,江起云仰躺在宫人怀中,其他人将他的身体按住。

嘴巴被强硬的掰开,一根竹管‌​被‎‍​插‍­进口中,直通进食道。被搅碎的食物,温度适中的肉羹,通过竹管进入食道,摩擦着喉咙下到胃里。

管子深入口中的异物感让人欲呕,脆弱的喉咙内壁被食物磨刮的生疼。每灌下去一口,都是一种难耐的煎熬。

浑身上下被按的死死地,连扭动脖子也无能为力,想说话却被管子堵的发不出任何声音。江起云皱着眉,额头上一层细汗,每当食物滑过喉咙,他抓着锦被的手都会猛地一抖。

痛苦仿佛没有尽头,失去家人和齐朗的庇护,他只能任人摆布。江起云强忍着不想哭出来,可是夺眶而出的眼泪却顺着眼角划过。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无能和软弱。

耶律流光走进寝殿,看着床上的景象,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中的纸伞脱落在了地上。

“陛下,求陛下别再灌了,他受不住了。”守在床前的一位妇人看到他进来,扑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放开他…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耶律流光来到床前,怒气冲冲的呵斥着宫人。

“回陛下,是大公子吩咐的。”

几个人顿时吓得不敢动作,放开床上的人,赶紧下床跪了下来。

燕一是十三翎的统领,宫中人皆尊称他为大公子。江起云水米不进,不肯吃东西,他只能出此下策。

江起云脱离了禁锢,口中的竹管也拔了出去,再也控制不住的伏在床边吐了起来。

耶律流光扶着他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难受吧,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就不难受了。”

怎么能不难受呢,牢里对付绝食的犯人,就是用的这种办法。

接过宫人手中的茶盏让他漱口,耶律流光用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角,然后将人搂进了怀里。江起云吐的面色惨白,闭着眼睛没有推开他。

“锦秋姑姑,端碗汤来,要清淡些的。”耶律流光吩咐着一旁年长的妇人。

耶律流光的生母去世早,他是由乳娘锦秋姑姑一手带大的。江起云住进铜雀阁后,耶律流光便安排了锦秋来照顾他。

锦秋看着他们抱在一起,转身去了小膳房,笑着端过来了一碗清汤,“这是我熬的鲫鱼汤,一点油花都没有,怀孕的人喝再好不过了。”

“有劳姑姑了。”耶律流光接过汤碗,放在了床头乌木边花小案上,又低头对江起云说道,“云儿,喝几口汤吧,天冷,喝点汤暖暖胃。”

江起云睁眼看了看汤碗,蹙着眉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就别犟了。你就算再恼他气他,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和肚里的孩子啊。”锦秋看江起云那虚弱的样子,心里也心疼的很,“你母亲若是看到你这样,定是要心疼死了。”

“云儿,多少喝一点吧,你难道还想让我灌你吗?”耶律流光将他扶着坐起来,端起小案上的碗,坐在了床边。

江起云坐着,垂着眸子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僵持着。

直到江起云一手攥着腿上盖的锦被,一手抚着后腰皱眉时,耶律流光才慌忙问道,“怎么了?”

锦秋笑着走上前,将软枕放在了江起云身后,让他靠着,对耶律流光说道,“他月份大了,腹中孩子压着腰和脊椎,这么直坐着不舒服。”

“哦,是我疏忽了。”耶律流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陛下还没有子嗣,哪里会伺候怀孕的人。”锦秋看着耶律流光,又瞧了瞧江起云的肚子,面上难掩喜色,“不过现在好了,陛下也要当父亲了。”

“姑姑别说了。”耶律流光看江起云脸色难看,于是打断了锦秋的话,舀起一勺汤送到了他嘴边,“来,喝一口。”

江起云低下头张开了嘴,将鱼汤咽了下去。

耶律流光瞧着他乖巧的样子,不禁心里一动,伸手捏了捏他白皙的耳垂。

“来,再喝一口。”

“不喝了,嗓子疼…”江起云软软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听起来楚楚可怜。连着几日竹管喂食,他的嗓子磨的生疼,刚熬好的鱼汤很热,咽下去更是疼痛难忍。

“我让御医想办法,很快就能好了。”耶律流光心疼的很,从来没哄过人的西辽王,只能笨拙的安慰着他,“我吹一吹好不好,汤不热了,喝下去就不疼了。”

耶律流光舀起汤放在嘴边小心的吹着,浅浅的尝了一口,才送到了江起云唇边。

锦秋在一旁眉眼带笑的看着,心想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也会照顾人了,“这才对呀,小两口之间能有多大的仇怨,孩子都有了,就不要置气了。”

她并不知道江起云的来历,只以为他是耶律流光在宫外宠幸的人,只当他们两个是在闹别扭。江起云腹中的孩子,她也自然以为是耶律流光的。

耶律流光听着她的话并未说什么,只是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江起云也没有多做解释。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安静的喝着汤,锦秋姑姑在一旁说着耶律流光小时候的事,气氛竟是难得的温馨。

外面天色渐晚,江起云神色有些倦怠。耶律流光唤人端来了热水,把江起云的脚泡在里面,轻轻的帮他着。

待到洗完脚,又解开江起云头上的锦带,用象牙梳子帮他梳理着头发。

江起云面无表情,呆呆地由着耶律流光摆弄。只是双目间有着难掩的哀愁,他的心早已经飞到了盛京,飞到了西南。

他从没去过西南边城,但是阿朗在那里。

他想阿朗,想孩子。

再过两个月,肚子里的老二就要出来了,到时候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这个孩子该怎么办?耶律流光会送孩子回盛京吗?

若是他死在西辽了,耶律流光又不肯将孩子送回去,那他的孩子不就没人照顾了吗?

想到这些,江起云日夜难安。

“云儿,这把伞你还记得吗?”耶律流光看着他发呆,将桌上的纸伞拿到了他面前,“这是你的伞,那天夜里,在太和殿外,你还记得吗?”

“是我的。”江起云的视线落在伞柄处,那里刻着一朵‌‎​海‍‌­棠​‍‍花。是自己闲来无事,拿着刻刀雕上去的。

“现在,物归原主了。”耶律流光将伞放在了他手里。

“陛下今日将此伞物归原主,陛下何时能将起云物归原主?”江起云低头,敛着眸子摩挲着伞柄上的花纹,眼泪一滴滴落下,打湿了白色的纸伞,晕染了伞面上的水墨。

“云儿,我会对你好的。齐朗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我会更加宠你爱你。”耶律流光握住了江起云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深情款款的说着,“你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若是个男孩,就是西辽未来的继承人。云儿,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陛下,我想回去,求你让我回去。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回去。”江起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能回到齐朗身边。

“不,我不能让你走。你是我的,我们一家三口要在一起,你和孩子都要陪着我。”耶律流光神色慌乱,把江起云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生怕被人抢了去。

“陛下,我和齐朗是拜过天地的夫妻,齐朗才是孩子的父亲,我不该在你的皇宫里…”江起云被他禁锢在怀里,声泪俱下。

“不,我不管!当初齐朗不也是把你抢过来的吗?你不也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耶律流光抓着江起云的肩膀,力道大的惊人,好像要把他的骨头捏碎,“齐朗能抢自己亲Xiong-Di的王妃,我为什么不能跟他抢!”

“不是的…这不一样…”江起云被他抓得很疼,摇着头否认。

“哪里不一样?你也是被他强取豪夺来的!”耶律流光大声喊道。

“你住口…别说了…”江起云哽咽着,泪水啪嗒啪嗒的落着。

“为什么不能说?你害怕了是不是?你根本不是爱他!你只是依赖他,你只是想被人宠着爱着,因为你习惯了依附于别人。你不是非他不可!”耶律流光扳过来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

“不是的!不是的!你别说了…”江起云摇着头,崩溃的挣扎着。

“江起云,你为什么不承认?只要有人对你好,你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人家,还心甘情愿的给人家生孩子!我也可以对你好,我会对你比齐朗更好!早晚有一天,你也会习惯依附于我!”

“不…不是的!你胡说…你走啊…”江起云面色苍白,拼命推搡着面前的人,哭的几乎背过气去。

锦秋听到动静,赶快来到了寝殿。看着江起云情绪失控,连忙将耶律流光拽了出去,“这又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他怀着孩子,你要让着他些。”

“锦秋姑姑去照看他吧,我先走了。”耶律流光说完就走出了铜雀阁。

锦秋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叹着气摇了摇头。

长夜漫漫难入眠,三更时分,耶律流光又来到了铜雀阁。

江起云侧躺着,已经睡熟。耶律流光轻轻的躺在他身侧,从背后箍住了他臃肿的腰身。

一家三口,有云儿,有孩子,这是耶律流光梦寐以求的。他知道这是他偷来的幸福,就如同他偷偷收起来的那把纸伞,可他不愿意,也不会放手。

雪还在下,压弯了梅树枝头,燕一踏着积雪走出了铜雀阁。

宫外隐蔽的私宅里,燕十三蹲在门口,眼睛都不眨的望着巷口。

“大哥!大哥!你回来啦!”看到来人,他飞奔着扑了上去。

“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燕一揉了揉他的头,眼里满是疼爱。

“我等你。你怎么每日还要进宫?”燕十三撅着嘴问道。

“回家吧,去睡觉。”燕一拉着他的手,走进了院子。

小院精致秀雅,收拾的干净整齐。燕一走过回廊,从窗外依次检查着各个厢房里的人,心里默默的数着。

一、二、三、…十三

燕一点了点燕十三的头,又算上自己,总共十三个。

一个都没少,再也不用担心有谁没回来了。从前他总是担心,担心有谁死在外面。

燕字十三翎,是十三位年龄相仿的少年,他们的编号并不是按年龄排,而是按照受训时的表现排。燕一也许并不是年龄最大的,可是他却成了他们的大哥。

这些少年长时间的被幽闭起来,他们是西辽王室的暗杀工具。除了接受训练和执行任务,几乎不与外界往来。

所以,这十三个人里,沉默寡言者有之,脾气暴戾者有之,阴郁冷漠者有之,有的甚至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知道。

他们除了杀人,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若是没有这一方小小的宅院,他们连个遮蔽风雨的地方都没有。

“十三,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不用进宫,没有任务。”燕一看着燕十三问道。

“喜欢,其他哥哥们也喜欢。宫里的人好凶。”燕十三皱着眉答道。

“十三,若是有一天大哥不在了,你也要听其他哥哥们的话。”

他们终于有家了,终于可以摆脱杀手的身份,以后再也不必担心少了谁,再也不用担心有谁没回来。一个都不会少了。

只是燕一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牺牲了江起云。

他永远不值得被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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