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锋所过之处就像抹布擦拭过样空白，与此同时，白绢上印刻出白牡丹恐慌狰狞的脸。

“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哥哥。”

轻柔的呼唤风一样拂过，宛如蝶翼上的花香飘渺幽然。

白牡丹疑惑而茫然地抬起头，他半张脸已经苍白，急躁而模糊的声音滚落月色里：“梨花……是你吗？”

“哥哥。”

朦胧的光晕中有位少女盈盈而立，微微笑着伸手抚摸白牡丹的头：“哥哥已经很辛苦了，不要再难为自己了，梨花很开心啊。”

一滴泪从尚未消失的眼眶中滚落，白牡丹瘫倒在地，连同背后的阴影一起化作苍白沙影尽数收进画卷。

“都死了？”小银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他枕着双臂，翘着腿，遥望月色。

“同化到难以分离，只有这种结局。”

光芒散去，点点金屑飘散。画师侧头，笼罩在光晕中的少女微微点头，霎时化作无数银色流萤飞散开来，渐渐消失在漫天月色中。一张画纸轻轻飘落，在接近地面的时候焚起青火，烟雾渺渺。

巴东一时没反应过来，既然冷家大公子不让他再多说话，他也就默默跟在后面。

破庙内神像蒙了灰尘，挂着密布的蛛网，垂怜的眉目斑驳不清。脚下的地板吱嘎作响，有些木质已经裂开，不小心一脚踏上去就会深陷下去。

在正中央的地面上有片暗红到发黑的痕迹，是血液干透后的结果。

冷霄垂眸俯身蹲下，伸出手指轻轻从痕迹上轻轻抹过。

在如此昏暗诡异的环境下，乍然听到冷霄这番话，巴东不禁浑身一激灵。之前他就听说过许多关于冷家大公子的传闻，基本都掺着血腥与厮杀，叫人闻风丧胆。

他小心翼翼地探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冷霄点了下头，之后就没了动静。

这次出门他特意自己前来，有意将冷离还有灵儿他们都留在了画廊里。并不是嫌弃他们碍事，而是冷霄想要尝试独自处理麻烦。他不能总是要弟弟给自己当“翻译”，如果能更好的与陌生人来往，也能省去灵儿他们很多麻烦。

但理想总是很完美，而现实却不那么有遂人意。

沉默的冷霄让人猜不透心思，巴东身为蛇妖，再加上整个蛇园都附属于遗忘岛冷家，他压根也不敢妄自行动。

他还牢记着画廊小禾说过，他们家大公子讨厌跟被陌生人碰触，就见来往也都尽量能少则少。

这种状态下，巴东压根不敢插嘴，对方不接着往下说他也就只好硬憋着。

他以为沉默的气氛不会维持太久，不管是命令也好，询问也好，总会还有后续。

但他眼睁睁看着冷霄自顾自地行动，口中念着什么咒，抽出腰刀，刀尖在那滩干掉的血渍上划了个简单的阵法。

一点光亮自阵中心窜出来，随后凝成一条线指向庙外面。

冷霄见状收刀向外走去。

整个过程里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好像巴东根本不存在。连看他一眼都不曾。

小蛇妖终于憋不住，跟在后面问道：“为什么突然要离开？那法阵有什么作用啊？”

“再现，找人。”

冷霄的回答异常简洁，听得巴东晕头转向。唯有紧紧跟在身后不被甩掉。除此之外他压根也功夫想别的。光是紧跟其后就已经相当费劲。

他看不懂对方用了什么法术，明明身姿步伐并不快，但只要稍不留神人就已经数丈之外。

巴东尽全力跟随，周遭的景致开始变化，最初速度很慢随即越来越快，他感到恶心不断往上涌，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也不知道时间多了多久，他突然听见一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

【主人，你再这么下去这小哥就连蛇胆都吐出来啦。】

巴东不知道这是谁，也不是借由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回荡。

一直在前的冷霄忽然停下脚步，周围变换的景致也跟着停止。巴东差点刹不住脚步撞到他身上，幸好转了个方向趴在路旁篱笆上，喘息间已经带上蛇特有的嘶嘶声响。

冷霄摸了摸腰际的剑，嘴角扬起几分惊喜地弧度。

“静汀？你醒了？”

【还没完全恢复，随时都会睡过去。对不起啊主人，很长时间里都帮不上你……】

“别这么说，你跟九渊没事就太好了。其他的，你们只要好好修养就够了。”

此时已近黄昏，倦鸟归巢，靛蓝天幕晕染着金红流云，慢慢弥漫在还有些料峭的晚风里。

靖王爷萧青言策马而至，刚而立之年的他有着硬朗挺俊的线条和健硕的身躯，头戴紫金冠，穿着一袭暗红色雀纹深衣，金线浮云的压边，衬得是英姿飒爽，贵气萦绕。

跟随靖王爷的侍从茗烟抬头望望天，神情比不能归巢的鸟儿还慌张，他左右看看，悄悄走到萧青言小声哼哼：“王爷，王爷……”

那声音即便是是贴着耳朵喊也嫌听不清，萧青言翻身下马跟本就没听见。茗烟又不敢吼王爷，只能抓耳挠腮坐立难安。原来他听闻街巷里很多关于异宝斋的流言蜚语，比如说异宝斋曾经害户部大臣差点倾家荡产，老夫子哭天抹泪地向皇上哀求。比如说异宝斋当家很神秘，能花钱雇佣鬼推磨，比如说千万别在吃饭时间去找他，不然你会看见非常恐怖的场景。

至于会看见什么，没人具体能说清楚。不过越是说不清的往往越恐怖。

这边茗烟越想越害怕，越想腿肚子越抽筋，而萧青言却头也不回地进了店铺。小侍从磨叽拧巴了半天也抱着竹篓紧跟了进去。

店面中等，柜台后面的多宝格里摆放着各种古董珍玩，错金镶银的绿松石带钩，白玉蝠纹荷合如意，青花缠枝牡丹梅瓶，各个看过去都是精品，光芒四射，即便是千金之身的萧青言也是微微一惊。

只是店里却不见有人，他来回踱步好几圈也不见有人出来招呼，难道店家不在？

本就提心吊胆的茗烟此时更是心里没底，噌到萧青言跟前揉搓着双手想要劝自家主子离开：“王爷，小的看咱还是先回去吧，这天也黑了，万一，万一……”

“万一什么？”

茗烟支支吾吾也不敢把街巷间的流言蜚语说出来。正拉拉扯扯间，里屋里飘来一阵阵香气。像是一桌子美味佳肴化作空气飘出来，就连青铜鎏金香炉上的兽头都抽动鼻子，蠢蠢欲动。萧青言从王宫出来就喝了半碗莲子羹，此时被这香气一勾搭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叫了几声。

靖王爷轻咳一下，举步就往里屋走。茗烟想拽住主子，可由于胆怯手半天也伸不出去，何况他一小厮又怎么拽的住指挥过万马千军的王爷？

里屋的陈设跟外厅那些珍品相比简朴很多，普通的楠木桌案，玫瑰椅，一面多宝格架子，摆放着两只青花长颈花瓶。屋子中央有张架子床，四面床牙浮雕着‌‎​百­­‍合‍‌‎­‎如意，群猴祝寿图案，月青色围帐垂在两侧。

茗烟跟在后面见王爷顿住身子，便抬眼往屋里一扫，目光刚接触到那架子床就“哎呦娘呀！”软了半边身子。

日期：2020-02-17 0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