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院子里看家的大黑狗好像听到了街上的动静，汪汪的叫唤了两声，秦良玉都能清楚的听见。他梦里的场景与现实中的重叠，眼睁睁的看着梦里的那片树林的外面一条黑色的大狗狂吠着奔跑而来，那条狗越来越近，猛的一跃一口咬住梦里的秦良玉的脖子，秦良玉仍旧浑身瘫软，四肢无力，根本无法挣扎更无法抵抗，只能任凭那条狗尖利的牙齿刺进他的皮肤，剧烈的疼痛一下子袭遍全身，

“啊……”

看到秦良玉被大狗拖走，陈艳春发出痛苦的嚎叫，努力的向前伸出两只手，可她仿佛也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良玉被那条狗向后拖拽了一两丈远。

然后那条狗转过身看着陈艳春，再次用力的一跃，刺啦的一声，身上的黑色的皮毛散落在原地，血淋淋赤条条的没了皮的狗呲着牙齿，眼球凸起，从自己的皮囊中挣脱出来，跳进了陈艳春的怀抱。

突然周围出现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面貌十分模糊，秦良玉无法分辨他们是谁，只能听到他们哈哈的大笑，纷纷伸出手指着陈艳春，

“这就是你的孩子，你生下的妖胎，你是个妖妇，是个妖妇……你带来了瘟疫，你害死了村里人……”

指责与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那群人跑到陈艳春的身边，拉扯着他的四肢，拽着他的头发，掐着他的脖子。他们向四外用力，陈艳春被腾空拉起，他的四肢被拉扯着伸长，骨节发出嘎嘎的响声。

“啊……”

随着陈艳春发出的一声凄惨的嚎叫，嘭的一下，那群人硬生生的将她的四肢扯了下来，一股粉红色的血雾腾空而起，刺鼻的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群人兴奋的手舞足蹈，跟头把式的跑散了，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秦良玉倒在地上，拼尽全身的力气侧过身子，那阵粉色的血雾慢慢的散去，地上只剩下陈艳春那没了四肢的躯干。那躯干慢慢的萎缩，再萎缩，最终变成了一个只有两尺来长的假人……

突然，那假人也侧过身，看着被那群人扔在地上的四肢，冲着秦良玉说道，

“帮我……缝上……缝上……”

她的声音沙哑，好似一跟长满荆棘的藤条，顺着秦良玉的耳朵，钻进他的心脏，荆棘的尖刺划破血肉，发出刺啦啦的声响。秦良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撕碎，一阵阵剧烈的痛痒迅速的袭遍全身。

“啊……”

突然他猛的喊了出来，呼的一声坐起身，终于，他从这场奇异的噩梦里逃脱醒了过来。不过刚才梦里的一切似乎就在眼前，似乎真的就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令他心有余悸。

现在是半夜，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可终于在噩梦中惊醒的秦良玉却再无睡意，他穿鞋下地，披上外衣，走出院子。

月亮高高的悬挂在天空中，白色的光芒将整个雾镇照亮，夜风多少有些冷，秦良玉刚从温暖的屋子里出来，不禁打了个哆嗦，于是他转身打算回屋。

可就在他一转身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对面他的父亲秦寿昌的屋子里的灯亮着。父亲年纪大了，这几年雾镇里十分太平，也没什么操心的事，即便有事，也都交给秦良玉处理，那么这么晚的半夜，他怎么还没睡呢。

秦良玉有点纳闷，往前走了两步来到秦寿昌的屋子前面。屋子里有人在小声的说话，是母亲秦李氏。

“寿昌啊，你说她回来雾镇，这是要干啥啊……咱们当年也没亏欠她啊，说好了再也不让他回来的……”

“你是不是看错了，最近你老是疑神疑鬼的，这都二十多年了，早就变样子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夜晚很静，秦良玉就在窗外，听的一清二楚。他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看来应该是一段自己并不知道的往事。

“不会错的，他脖子上有两个痦子，我当年记得真真的，就是她……”

秦良玉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但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索性屏住呼吸，侧耳细听。秦寿昌听秦李氏这么肯定，叹了一口气，

“哎，我总觉着，要有大事发生啊……”

“不行，我回头还得去找她，问问她回来到底要干啥，当年说好的，钱也没少给，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咱俩都这把年纪了，可不能临期末晚的再整出啥岔头来……”

秦良玉站在窗外越听越纳闷，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听他们说过二十年前曾有什么重大的足以让他们在二十年后担心的隐情。秦良玉总觉得心里特别的不安，而至于的不安的原因，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寿昌啊，那你说这可咋办呀，哎……万一这事儿被他说出来，咱们该咋跟良玉解释啊……”

秦李氏唉声叹气的说。秦良玉听了，心里一惊，难道这事和自己还有关系？二十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娃娃，如果再早一些自己甚至都没有出生，那么他们隐瞒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强烈的好奇心使秦良玉特别想推门进去问个清楚，但转念一想，既然父母三更半夜的，在房里悄悄地谈论这件事，便一定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么现在进去未免特别尴尬，若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索性蹲下身子侧耳细听。

“行了行了，别操这个闲心了，说不定人家只是回来找个工来做，没想和你怎么样，否则你认出她的时候她干嘛不承认？”

秦寿昌劝慰秦李氏，可秦李氏还是忧心重重，

“希望是这样吧，只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让我们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阿弥陀佛……”

秦良玉听到屋子里琴里是穿鞋下地的声音，知道他娘肯定又是要去西屋的佛堂里烧香拜佛，便赶紧蹑手蹑脚的离开，轻轻的推开自己卧房的门闪身进去。

秦良玉心里清楚，她娘秦李氏是个老实厚道又心地善良的人，虽然贵为镇长夫人，可这大半辈子以来，从来没有镇长夫人的架子，总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而且她信佛，不论是初一十五，还是有什么难心的事儿，便都会去西屋的佛堂烧香拜佛，给菩萨磕头。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西屋传来一阵敲木鱼的声响。这是三更半夜，可以听得出来秦李氏并没有用力敲，所以声音很小，但躲在自己屋子里的秦良玉，却能听的清清楚楚。

这件事听了一半，强烈的好奇心使秦良玉更加睡不着了，于是他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左思右想。他试图把这段时间来发生的所有的怪事串联在一起，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相似的地方，或者一些平时并未发现的线索，但直到他想的头痛耳鸣，也没找到任何的头绪。

好容易捱到天亮，他简单的洗了一把脸穿上衣服推开院门往街上走去，家里的佣人阿姨喊他吃早餐，他头也没回的说了句不吃啦，便消失在雾镇每天早晨例行的迷茫的大雾之中。秦李氏也走出院子，只看到他的背影，不禁一愣，连忙回到卧房问秦寿昌，

“寿昌，我觉得良玉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昨晚咱俩说话，让他听见了……”

“那三更半夜的，他早睡着了，行了行了，娘么家家的心眼小，屁大点儿的事都装不下，赶紧吃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