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总算熬到了第二日天亮。
小东子也嚷着要去看老伯,于是老大、老二、王麻子、江涛、允儿还有小东子都去探监。出了门,没想到胡太太也要一道儿去。
江涛赶忙道:
“太太,您这么金贵的身子骨,那地方可千万去不得啊!”
“刚公子,你们能去,我为啥去不得呢?就因为我是胡生河的女人吗?”
江涛听她执意要去,便不好再来阻拦。
昨日探过监,大牢守卒还认得江涛,刚举起的大刀又放了下来。
“大人,按照规定,每次探监,只允许俩人进入!”
江涛心想,这可咋办?不料胡太太却道:
“这谁定的臭规矩!老娘今儿个还偏要进去呢!”
“放肆!大牢重地,岂容你泼妇撒野!”
“大胆狱吏,你们知道面前这位太太是谁吗?还不叫你们典狱长出来说话!”江涛喝道。
过了好半天,典狱长才耀武扬威地出来了。
“谁啊?嗨,本大人今儿个倒要瞧瞧是怎样一位阔太太!”
“大胆狂徒,走近点,你可给姑奶奶瞧仔细喽!”
胡太太早已按捺不住,怒火中烧了。
典狱长左瞧瞧,右瞧瞧,到底没认出胡太太。
“你谁呀,小弟咋在万花楼没见过呢?”
“啪!”
江涛刚要斥责,只见胡太太手一扬,一个耳刮子抽在典狱长脸上。
典狱长恼羞成怒,“仓啷”抽出一把腰刀劈将过来。
江涛本能地抽出背上的承影剑,本能地挡在了胡太太的前头。
“咣啷——”,只见典狱长手里的大刀只剩下一半。
再看胡太太,还在地上找自己的半截红指甲。
“典狱,你是不是活腻了,胆敢伤害我大唐朝廷命官的太太!眼前这位,正是刺史大人家的胡太太!”
典狱长手里抓着半截子钢刀,惊得目瞪口呆:
“呃——,这个——,下官瞎了眼,瞎了狗眼!胡太太饶命,求您饶了我这条狗命!”
典狱长两股战战,官袍下半截都湿了。他已经顾不了这些,像一条狗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滚!害得老娘搭了一根指甲!”
“嘎吱吱——”,两扇牢门被完全打开。胡太太走在前面,典狱长弓着身子,伴着笑脸,打着手势,在她膝下窜来窜去,殷勤带路。
江涛心里纳闷了,老伯昨日不是被关在内牢吗?隔了一宿,咋就被转移到普通牢房里了?莫非是,胡大人已经安排了?
左手第一间,最干净最敞亮的,郑老伯被关押在这里。
郑老伯正靠着墙坐着,脚上的镣铐没有了。脸也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套全新的囚衫。
“允儿,你咋来咧?”
“阿爷!”
父女二人抱头痛哭,老伯老泪纵横。江涛不忍再瞧眼前的这一幕,将头转了过去。一旁的胡太太,也掏出了锦帕,侧着身子,轻轻沾着眼泪。小东子憋着嘴哭恁是忍着没哭出声,几粒豆大的泪珠从鼻子两边滚落下来。两个大后生,眼里噙满泪水,嗓子眼像噎着个东西似的,说不出话来。
“咱不哭,我的好乖女!阿爷这不是好好的?”
郑老伯用囚服袖子擦了擦眼泪,强装出笑容。用粗糙的手捧着乖女的头,张开虎口用大拇指替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眼泪。胡太太掏出一个锦帕递给父女二人。
“阿爷,您在牢里受罪咧!都怪女儿不孝!”
“不怪,不怪,我的允儿孝顺着哩!别担心,过些日子阿爷就能出去咧!你可要照顾好自己,昂?”
“嗯!女儿天天给阿爷送饭吃!”
“不用啦,这大牢里的待遇高着呢!你啊,有空回去陪陪你娘!哎,家里头多亏还有个小西子帮着哩!”
老伯的话音未落,典狱长亲自端来了茶水,双手捧着接到了他手中。
“允儿,瞧,阿爷在这大牢里的待遇不赖吧!”
其实,允儿哪里知道,阿爷脊背的杖伤这会子还在隐隐作痛!
大家看老伯状态还不错,心里才稍稍安心了些。
郑老伯说着将目光转向俩儿子:
“老大老二,你俩就别再瞎操心,阿爷这里没有你们的事!老大的新房子还有些活计赶着做好,老二和小西子把牛羊放好就是咧。老二,小西子是个好娃儿,你若是欺负她,别怪阿爷对你不客气!”
“老伯伯,您放心,二哥对我姐可好哩!”
小东子赶忙插了句话,逗得大家笑了。胡太太道:
“到底是我的干儿子!”
“亲家,同我不言喘,你是不是不欢迎我?”
“欢迎个逑!这大牢,你也想蹲蹲吗?要不你蹲着,我出去?”
“嗬!不欢迎我立马就走,你可别后悔噢!”
两亲家一见面,就杠了起来。江涛觉得老伯状态不错,不对呀,昨儿个背上的杖伤还那么严重呢!他凑了过去,想瞧瞧老丈人的脚伤。
“多亏小西子给我换药换得及时,这狼牙钻的眼早就好嘞!不过几个脚指头长偏了,今儿个一早,大牢里就来了个郎中,给我洗了,还包扎咧!”
老伯让江涛瞧了瞧,江涛感到很欣慰,又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胡大人安排人将老伯照看得这么周到,为何不说句话将他放了呢?
“亲家,昨儿个我就同老大来衙门里了,不过没能来。今儿个要不是胡太太一同来,说不定又见不着亲家啦!”
“我说你个王麻子,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给我说这些?不对咧,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痛快点好不好哩!”
“哎,我说老亲家,你看我不顺眼怎的?这会子我瞧你可顺眼着哩!我还真有大事和你商量呢!”
“啥大事?娃娃的事可不能反悔噢!咱都胡子一大把咧,说话可得算数哩!你要的彩礼一分不少都给了!”
王麻子听郑老头这么一说,赶紧截住让他别再说下去:
“你这不瞎说嘛!在这大牢里说话,咱可得讲求个事实,千万不能冤枉了好人!我啥时候说反悔了?”
王麻子往亲家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
“我看你老郑头同我王麻子碰亲家,还真没碰错!我你说,咱原先不是商量过了大年,上元节前一日把娃娃的事办妥嘛。这不,亲家你不言不喘都到这里头来了。
我就想着,人都有个难肠处,既然俩娃娃的婚早定了,彩礼也拉来了,巧儿早就是你郑家的一口人了!啥时候过门不是过门,我王麻子不在乎你家后生八抬大轿还是一头毛驴来迎娶,在乎的是咱这女娃子到婆家去了处的咋样!”
郑老伯睁大了眼:
“亲家的意思是?”
“索性,索性明儿个一大早,老大就拉上个毛驴,驮过来算逑咧!”
王麻子朝自己的准女婿瞅了瞅道:
“这巧儿呐,从小做饭做针线是一把好手,这会子正好能帮婆婆操持操持家里的活计不是!”
郑老伯挣扎着往起一坐,伸出两手紧紧抓住王麻子,激动地说:
“啊呀,我的好亲家,今日我真服了你!你放心,这娃进了郑家的门,就是郑家的人,我用老命担保,绝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说着,他将老大招呼到跟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