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不然毙了你!”王所长端着手枪,迅速冲了过去,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另外两个兄弟迅速给他戴上手铐,死死的按在地上。
我喘着粗气,手中的枪还指着谢阳旭倒下的方向,手指和胳膊都完全僵硬住了,完全不听使唤。
“好了,干的很好。”师父拍拍我的肩膀,拿下了我手中的七七式手枪,“第一枪,打得很准,很好!”
刘法医走上前去,摸了摸谢阳旭的脖子,朗声通报说:“老蛮,已经死了。”
很快,外头埋伏的兄弟们都赶到了现场。痕检的兄弟迅速绘制了现场图、提取了缴获的枪支——那支仿64式山寨枪也在旅行包中被找到了,并拿走了我的佩枪暂时保管。检察院的同志不久后也赶到厂区,给我们几个在场的民警做了笔录,当场作出结论,我们开枪射杀谢阳旭的行动完全合法合理。
厂领导、镇里的领导也连夜赶了过来,向我们专案组表示感谢,镇长还用力的握着我的手说了一堆感谢的话。但此时此刻,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赶紧结束这一堆麻烦事,让我回去睡觉。
这么多天来,那天晚上,是我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接下来的事情,有些是例行公事,比如接受心理辅导、写《民警使用枪支的情况报告》;有的就不是了,比如提审朱宏才。
“冤枉啊,我哪里知道那个包里有枪啊,都是谢阳旭那个王八蛋害的呀~”仿佛录音机一般,当天上午的审讯之中,我们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已经死掉的谢阳旭头上,不但不承认自己参与了开枪杀人,连当晚预备去抢劫财务处的事情也推得干干净净。
对此,师父倒是气定神闲。按他的观点,刑事诉讼就是证据的比拼,嫌疑人的口供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果然,当天晚上,省厅那边的鉴定报告就出来了,师父领着我,兴冲冲的提审了朱宏才。
“我冤枉啊,都是被他骗的……”
“得,你先歇会。”师父摆手止住了他,“你之前的供述,说你从来没有开过枪,更没有对准路过的无辜路人开过枪,对吧?”
“对,对,绝对没有过。”
“哎,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师父把鉴定报告展开,隔着铁栏杆秀给他看,“那你怎么解释,那支冲锋枪的握把上、弹夹上、枪身上,总共有你十几个指纹?”
“啊,我拿过那支枪,都是被他逼的呀,但我没开过枪啊。”朱宏才脸色惨白的辩解说。
“呵呵,你看,这个是什么?”师父指着鉴定报告,“红外检测,确定有硝基残留。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嗯,不明白,我解释给你听。当你开枪射击之后,枪弹里头的火药,有一部分没烧完的渣渣从枪口飘了出来,飘到了你的手上。而你射击完了,又拿着枪走了过去,结果你的两个手指印中就夹杂了硝化纤维的残留。换句话说吧,就是你开的枪。而这支枪里的子丨弹丨,总共就发射过3发,这3颗弹头都打在了死者的身体里,弹道比对都证明就是这支枪打出去的。哪怕你就只开了一枪,也是参与了故意杀人,你抵赖不了。”
“哇~”朱宏才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接下来的审讯过程,就变得顺理多了。也许是求生的本能,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谢阳旭出狱之后怎么找到了他,怎么策划干一票大的买卖,又是如何踩点;正如师父猜测的那样,在踩点归来的路上,谢阳旭说自己的手没法开枪,让他试着打一枪。而当他拒绝时,谢阳旭用那支仿64式手枪逼着他拿起了56冲,恰好这个时候受害人张崇德骑着车子经过,谢阳旭就拉开了枪保险,让他对准受害人开了枪。受害人应声而倒,他们走上去查看了下,发现被害人还在血泊中抽搐,谢阳旭于是又补上了一枪,然后两个人坐着谢阳旭的卡车回到了住处。
而幸亏我们当时没有对谢阳旭实施抓捕搜查,因为这两支枪并没有藏在他们的住处,而是被秘密的埋在了路边一条废弃的排水沟的乱草中,今天中午才从那儿取出来。
当然,这些不过是朱宏才的一面之辞,未必就是事实真相。同时,有关谢阳旭当年夺枪杀人的情况,我们也只能从他那儿获得一些残缺不全的片段。我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昨晚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师父也没有率先开枪(第三枪是小王师兄补射的),目的还是为了能够把四年前那一起案件彻底弄清楚。
事情的结局,并不出乎意外。朱宏才一审判了死刑,上诉后二审念及他当时被谢阳旭持枪胁迫,情有可原,改判了死缓,他的下半辈子显然要在监狱度过了。我顺利的通过了专技任职资格考试,拿到了电子证据专业的证书。另外,由于我打出的第一枪,省厅政治处给我颁授了从警以来的第一枚功勋章,记三等功;师父被记二等功,其他参战的兄弟也各有通报嘉奖。
然而,不得不承认,在后来的几年中,我偶尔还会在梦中回到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没错,我也一次次从梦中醒来之后,反复的琢磨那两枪是否该打。事后平心静气想想,谢阳旭的手指有残疾,即便他抽出了冲锋枪,也未必能够对着我们开火,而从他拿枪到可以射击,实际上还是有一个很短的时间间歇,从理论上说我完全可以等等再看;即便开枪射击,当然还可以射击他身上的非致命部位,留着他出庭接受法律的制裁。
但是,在每一次思考之后,我得出的结论大同小异,都是那两枪打得完全正确。如果我再等等,也许那天和他一起倒下的就是师父,或者是我,或者是别的某个兄弟,我不能冒着这样的风险去保护他的性命。而七七式的威力并不算好,如果不是3枪打中他的胸口,恐怕他还是有机会持枪反击,我们依然有中弹的可能。另外,师父那天晚上给我说的一句话,让我找到了最好的依据:
“当他开枪杀人以后,他的生命也就一钱不值了。”
(第三案 完)
第四章.余烬微光
记得我们小时候,写作文时总爱幻想2000年的情境,甚至连读音都是无比崇敬的“二零零零年”而不是“两千年”。而当人类真的跨进新千年的门槛时,却沮丧的发现周围的世界依然存在着无数的问题,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美好。
自然,也少不了那些严重危害公众生命财产安全的暴力犯罪。
那是两千年的一月中旬,当人们还沉浸在迎接新世纪的喜悦之中时,楼临街的案子就突然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