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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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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5-06-09 20:45:19

(上接第10节《中国有个你大爷》)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大家看高脚鸡发表如此言论都没事,反而还得表扬,又提早回去睡觉了,顿时找到了方向和节奏,于是大妈大爷们就打开了话匣子,各种论调都跑了出来。有说农业社把妇女当牲口使唤的,有说修路建水库是劳民伤财的,有说搞集体生产是磨洋工的,还有说现在的日子比解放前过得更差了的。

曹启泽是村里唯一的地主份子,他发表了深思熟虑的一番言论:“我先声明,我真心拥护***,决心好好改造自己。当然,我对党也有点意见,一是土改力度还不够大,听说其他地方给大地主的住宅都没收了,让地主住猪圈,我呢,还分了三间瓦房。二是镇压***,还可以严一点,一句话,杀少了,应该把剥削阶级消灭掉。三呢,抗美援朝,我认为应该把美帝国主义打回老家去,现在我们的志愿军全部撤回来了,美国却还赖在南朝鲜,这说明还没有真正把他打痛,我们不该全部撤军。”

草泥马想了一阵,抓不到他什么把柄,心里骂了声“老狐狸”,点了点头,曹启泽就算过关了。

到曹老三表态时,他紧扣这次整风的主题,提了自己的问题:“党提出反对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说明这些问题已经在全国很突出了,全国要反,我们村也应该反。比如说村干部,就不能只当指挥官,更不能瞎指挥,要坚持吃苦在前,当好模范带好头,一句话,干部必须以身作则,绝对不能多吃多占。”

草泥马瞪着眼睛,把曹老三看了又看,最后说:“你的意见很好,我们当干部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可以走了。”

曹老三走了,草泥马却把他记在心里了。曹老三胆敢当众出自己的洋相,又含沙射影地指责村干部偷懒、瞎指挥、多吃多占,这笔账,有机会他一定得算。

机会说来就来,过了不久,上级发文件,轰轰烈烈的反右倾运动开始了。

会议开始了,大家都想躲到灯光映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以免引人注目。

村文书的原始记录稿,这会早已拿在了草泥马的手上,他对这些东西其实没有细看,也无法细看,毕竟村文书的手稿,不是那么容易看得懂的,文化要求较高。但他手上拿着这本东西,却无异于拿了个定时丨炸丨弹,下面的人都晓得它的威力,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紧。

草泥马背着手,拿着大家的“罪证”,洋洋自得地在台子上踱着方步,当然,他这是在模仿乡长走路的派头。他的眼光不时地往场子里扫一扫,他犀利的眼神扫到哪边,哪边的人就低下了头避开他。看来他很满意这种效果: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就如同别拿烤红苕不当干粮!

他晃悠够了,突然指着下面喊道:“高脚鸡,给老子站到台子上来!”

高脚鸡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站起来先自我辩护了一句:“曹书记,我家三代都是贫下中农哇!你莫要搞错了哦!”

草泥马怒喝一声:“滚上来!你这个阶级异己分子,老子还会搞错了?”

高脚鸡战战兢兢地上了台。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遇到受表彰的事,自然就会神采飞扬,而遇到挨批的事,脑袋就会像阳痿了似的耷拉着。这让他一眼看上去,就像个犯罪份子。

大家正在惊讶之际,草泥马又大吼一声:“曹启泽!你这个地主份子,还不自己站上来吗,难道要我打着灯笼火把去请你不成?”

曹启泽已经等了很久才听到喊他,于是立即规规矩矩地上台去,在高脚鸡旁边站好。高脚鸡一看,自己跟地主分子站成了一排,心知大事不妙,赶紧往旁边再移了一点,以示阶级区别。

日期:2015-06-09 20:46:28

紧接着,草泥马又点了杨四娃、曹老三和彭秃子的名,把这三个人站在另一边去。

这阵势,一看就相当明朗了:高脚鸡是全场主批对象,曹启泽是天然陪斗对象,其他的三个人,都是因为斗胆给村委会提了意见,所以要上台接受“现场教育”。

高脚鸡再老实,也懂得为自己辩解:自己三代贫农,绝无反党言论。草泥马把那个本子在他鼻子面前晃了几下,问他,本子上写的啥?高脚鸡却说不认得字。

草泥马说:“好嘛,你不认得字,我来给你读一下。你说的是,***不好,社会主义不好,毛主席不好………………”

高脚鸡大叫:“冤枉啊草泥马!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草泥马大骂:“麻辣隔壁,你是第一个发言的,你的反党言论,在座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是白纸黑字的罪证记录,你还敢狡辩?”

高脚鸡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涕泪皆下地说:“曹书记呀,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解放前看你饿得可怜,我还给你买过锅盔吃,你莫要整我呀!”

草泥马冷笑道:“阶级敌人糖衣炮弹那一套,就能腐蚀一个***员?龟儿不老实,来人!”

随着他一声呼唤,早就埋伏好的基干民兵冲了进来,他们把高脚鸡的两只手反剪过来,用力往上抬,再把他的头往下按,这种造型当时很流行,叫做“坐喷气式飞机”,挨整的人立即成了低头认罪的标准动作。

就在这时,下面的治保员领呼起口号来,台上台下的人都得跟着振臂高呼,一时声震屋宇,显示了强大的专政威力,听得高脚鸡心里哇凉哇凉的,在心里操着草泥马的祖宗八代。

为什么曹家坪村的反右运动,真搞出了个右派呢?原来,花罐乡分到了三个“右派指标”,在乡政府召集村干部开会讨论时,草泥马自告奋勇地要求将三个指标,都揽到自己村里来。

乡书记和乡长听他介绍完情况,表态说,对于右派份子的划分,上面的文件有严格的标准,你们村里的那些言论,基本都是人民内部矛盾,不宜于扩大化,要以批评教育为主。

草泥马听了非常着急,因为曹启泽本身是管制份子,不能再划右派,曹老三、杨四娃、彭秃子是对村委会的工作提意见,不能上纲上线到反党,也划不成右派,那么,只有高脚鸡的言论,可以升级为真资格的“右派”了。

开会之初,草泥马就想包揽三个指标,以突出自己的“政绩”,若搞到最后,一个也落实不了,那让他以后还怎么在“政坛”混呢?

于是他现场检举了高脚鸡的大量“反党言论”,以证明他是个“阶级异己分子”,打着红旗反红旗,罪该万死。

在草泥马的积极努力下,目不识丁的“中国你大爷”高脚鸡,终于非常“荣幸”地成为全国文盲兼贫农的极少数“右派”份子代表,与广大知识分子中的“右派”,站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从此过上了“有文化”的生活:大会小会都要接受特别的“教育”。

二十多年后,全国开始为“右派分子”们平反,那时高脚鸡早已去世,他的子女去县里落实政策,工作人员查了资料,非常惊讶地说:“当年错划的右派分子,基本上都是知识分子,我们县居然还出了个文盲‘右派’?看来都能够写上书了哦!”

有了高脚鸡的滥竽充数,草泥马给其他群众搞了场“忆苦思甜”会,就算运动结束了。这场运动他的收获是,南部县里给他发了张奖状,写着:“先进工作者”。

(第10节《中国有个你大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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